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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喬寧 - 櫻開幾時【單】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09 PM     標題: 喬寧 - 櫻開幾時【單】

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4-3-27 08:23 P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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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
她曾經不只一次問自己
如果時光能夠倒轉,如果早知傷心難免
她是否仍願意把他留在身邊?
那一年初春,櫻花樹下的邂逅
她以為上天給了她今生最珍貴的禮物
他將會一輩子深愛她,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幸福
直到後來,才明白這個念頭是多麼可笑
全盤付出真心的她又有多傻多可悲──
這些年來,她確實擁有完美無缺的婚姻生活
然而一切的溫存甜蜜,卻都是他積極營造的假象!
她深愛的男人,她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男人
原來一直算計著她,欺騙著她
把她當成一顆棋子操弄,甚至不擇手段的傷害她
只為了實現密謀多年的復仇計畫
讓自小嬌生慣養的她明白:什麼叫做活在地獄裡……

【出版日期】 2013/08/09
【出版社名稱】禾馬
【書系及編號】紅櫻桃RC1090

*1.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,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。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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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31 PM

楔子

如果,真能讓時光倒轉,回到十四歲初遇他的那一天,她問自己,還會不會把那個男人留在身邊?

好傻的假設。夏璇音在心底笑自己愚蠢。

不管過了多少年,那幅烙印在她腦海深處的畫面,始終不曾褪色。

那一年,那一天,在漫天灑落的櫻花瓣中,十四歲的她穿著粉嫩如櫻的短羊毛裙裝,坐在父親為了母親栽種的櫻花樹下,仰著明麗似春的小臉,抬起一雙粉嫩的手心,喜孜孜地接著飄落的花瓣。

花瓣如雨,打落在她黑泉般的長髮上,單薄的肩頭也沾上了一片細嫩的粉紅,她看起來就像是櫻花樹下的精靈。

那時農曆新年剛過不久,初春的嫩芽正要吐露,寒冽的氣溫卻依然刺骨,乍然一陣寒風吹來,她瑟縮著身子,合起捧滿花瓣的雙手搓揉取暖。

水漾如黑玉的眼眸望著垂下的櫻花樹枝椏,微微笑彎,她和已經去世的母親一樣,最喜歡櫻花了。想起病逝的母親,一抹哀傷注入她眸底,堪比滿院子櫻花甜美的笑靨也染上了一絲絲憂鬱。

她拍落捧在手心的花瓣,收回仰望漫天花雨的視線,卻不期然撞進一雙深沉的黑瞳,粉嫩的小臉一怔,茫然地瞅著佇立在院子入口的陌生人。

那是一個五官俊麗的少年,她不太能判斷他的年紀,只覺得他看起來跟正在念高中的表哥差不多大。

對比滿院子粉嫩的花瓣,他一身突兀的黑──黑色圍巾、黑色大衣、黑色長褲、黑色皮鞋。那雙眼珠尤其的黑,像浸潤在冰雪之中的黑色水晶,明明隔著一段距離,她卻能清楚看到那雙黑眸折射出璀璨懾人的亮芒。

多年以後回想起來,他眼底的那份深沉,其實……全是恨。

「你不能進來這裡,快出去!」在屋內的管家發覺有人闖入,動作迅速地步入庭院喝止。

庭院大得像迷宮,主要通道鋪上了鵝卵石,兩旁的草皮定期有人修剪照顧,一看便知是富裕人家才能享受得起的奢靡。

少年的嘴角微微一挑,似乎透著幾分嘲弄,但是隨即用淡然的神情掩蓋。

夏璇音像著了魔似地怔怔瞅著他,連自己什麼時候站起來都不曉得。

「快點離開!要不然我要報警了!」管家氣急敗壞地發出命令。

「我要見夏先生。」少年不卑不亢地揚聲說道,冰封般的俊容卻直勾勾地望著管家後方的夏璇音。

她想,大抵是在那時,他就已經猜出她是她父親最大的弱點,就像被困住的野獸盯緊了攻擊目標,他漂亮的雙眸才會那樣深深地凝視她。

「何叔,他是來找爹地的,為什麼不讓他進來?」

管家回頭一瞧,迎上那張嬌柔小臉,態度立時判若兩人。「小姐,你怎麼還在這裡?夏先生還在等你一起吃午餐。」

夏璇音眸光盈盈的回望少年,一顆稚嫩懵懂的芳心,因為他嘴角上挑的一彎淺笑,倉皇無措的悸動著。

彷彿有什麼正從發悶的胸口漫溢而出,又有什麼悄然在心底萌了芽……

「璇音,你在幹什麼?快過來爹地這裡!」當父親站在門口,對著已經走向少年的她大喊時,她才困窘的回過神。

少年看向眼中只有寶貝女兒的夏瑋明。「夏叔叔,你終於願意見我了。」

奇異的是,當她父親出現時,他孤傲的眼神瞬即一撤,換上了殷殷懇切的目光,就連冰冷的嗓音也添了一絲卑微。

後來,每當她回想起那一幕,總不禁要讚美他的演技真是好得無可挑剔。

一看清少年的面貌,夏瑋明神色一凜,快步走下雪白光亮的大理石台階,將女兒擋在身後,目光凶悍的盯著少年。

「我已經說過,我幫不了你,你別再來了。」他冷漠無情的下達逐客令。

「夏叔叔,除了你之外,我已經沒人可以找了。」一身黑衣襯托下,齊千宇的面色異常蒼白,深邃的黑眸流露出不符合年紀的幽冷。

他已經走投無路了,一個個有聲望有地位的親戚皆不願伸出援手,也不願收留他,到最後,他只能找上夏瑋明。

「你父親破產的事我很遺憾,你母親的事我也聽說了,沒人願意見到這種事發生。」夏瑋明用著公事化的口吻說道,臉上並無任何難過之意。

齊家投資失利,一夕之間賠掉了龐大家產,也讓一手建立起來的公司宣告破產,齊千宇的父親受不住這樣的打擊,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離開人世,而他母親也因為無法忍受親戚們的冷漠以對,日前中風住院。親戚們不願伸出援手,齊千宇投靠無門,竟然找上在商場跟齊家交好的夏瑋明。

「夏叔叔,我拜託你,請你讓我留下來,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……」

「能幫的我都幫了,請你體諒。」夏瑋明直接打斷他的懇求,冷肅的面容看不見絲毫憐憫。

齊千宇眸光一閃,分放在身側的手,悄悄握緊成拳。

「爹地,讓他留下來。」驀地,躲在父親身後的夏璇音如是請求。

夏瑋明神情倏變,轉頭看見寶貝女兒蕩漾著水光的大眼,不由得心一軟。他可以在商場上無情地摧毀任何人,甚至不在意他人的生死,唯一抗拒不了的就是他的妻子與女兒。

只要她們開口,他鮮少不答應。他愛她們勝過自己,願意為她們做盡一切,這也是為什麼在妻子因病逝世後,他盡可能的不讓女兒曝光,也從不帶她出席任何公開宴會,為的就是避免她被媒體跟拍。

夏璇音扯了扯父親的衣擺,仰起臉蛋,纖秀柔美的五官蒙上一層淺淺的憂慮。「爹地,求求你,讓他留下來吧,好不好?」

她乾淨甜美的嗓音一揚,夏瑋明臉上的冷漠融化了,只剩下滿心的愛憐。

原本鐵了心要趕齊千宇離開的他,目光一觸及女兒眼底的水霧,霎時心生動搖。

「爹地,留下他吧,我求求你……」

看著再次開口替他求情的夏璇音,齊千宇眸光一凜,嘴角不著痕跡的上挑,一道淺而冰冷的笑弧,短暫地掠過俊秀的臉龐。

那時的她,又怎會曉得自己一時的動心起念,竟然把一頭充滿恨意的狼留在身邊……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32 PM

第一章

櫻花開了。

今年開得特別早,農曆新年都還沒到,院子裡頭的櫻花便全開齊了,粉紅的,粉白的,桃紅的,在凜冽的冷風中紛紛飄落,撩亂了目光。

夏璇音披垂著一頭流墨似的長髮,清盈柔亮的美眸驟然瞪大,雙手用力推開二樓臥室的落地窗。

涼風吹動她身上那件淡粉紅碎花毛料洋裝,襯著一身瑩白似雪的肌膚,她整個人看起來粉粉嫩嫩,和庭院裡攀滿了枝頭的櫻花一樣柔美可人。

「好美。」她仰起臉蛋,琉璃般的美眸微瞇,燦爛的陽光將長長的眼睫點上金色亮芒,水嫩的櫻唇彎成一抹甜美的弧度。

「太太,你今天起得真早,是不是因為今天先生要回來?」在院子裡灑掃的幫傭陳姨,笑呵呵地看著站在二樓陽台的女主人。

「陳姨,我讓你幫忙買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嗎?」白潤的雙頰漾出薄紅,夏璇音害羞的轉移話題。

「都買全了,已經放進冰箱。」陳姨笑答。

「那今天午餐你就別忙了,全交給我吧。」嬌脆的嗓音輕快揚起,夏璇音揮揮手,粉紅色的身影像刮起一陣櫻吹雪似的,一回身已消失在二樓陽台。

趿著保暖的毛茸茸拖鞋,步伐雀躍的下了樓,夏璇音走進乾淨明亮又寬敞的廚房,拿出她專屬的米白色圍裙套上,俐落地在腰後打了個結,然後再從冰箱裡頭搬出陳姨幫她買好的各類食材,不慌不忙的開始切切洗洗。

到上海出差一個月,他一定累壞了,那邊的食物肯定不合他胃口,不曉得又瘦了多少?兀自揣測著丈夫消瘦的模樣,夏璇音黛眉微蹙,不禁加快了手邊的準備動作。

一陣熟悉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,正著手處理鮮魚的她動作一頓,小臉隨即漾開燦爛的笑靨。

她一鼓作氣的衝向玄關,不顧外頭氣溫仍低,直直奔向停在前院車庫的那輛銀色賓利轎車。

「千宇!」

車門開啟,一道挺拔瘦長的身影從駕駛座裡移步下車,一身黑色西裝外搭鐵灰色翻領長大衣,襯映出男人俊秀絕麗的面龐──那雙墨玉似的黑眸半掩在低垂的長睫毛之後,挺直如鑿的鼻樑,微揚的薄唇,齊千宇的長相幾乎可以用美麗來形容。

即便身為女人,而且還是時常被讚揚為美女的夏璇音,也常瞅著自己的丈夫瞅到失神。

是的,齊千宇是她的丈夫。這個美麗的男人是屬於她的。他那雙深邃的黑眸,只能被她的身影佔據,其餘的女人想都別想!

「怎麼不穿件外套再出來?」齊千宇才剛關上車門,迎面就撲來一團粉嫩的人球,他垂下雙眸,臉上浮現寵溺的笑。

細瘦的雙臂圈緊了他強壯的腰背,夏璇音像貓兒撒嬌似的,被冷空氣凍得發紅的小臉貼靠在他胸口,戀戀不捨的輕蹭。「因為我太高興了嘛……」

那雙低垂凝視她的黑眸,掠過一絲刺骨的冰冷,卻在她興奮的抬起笑顏時,不著痕跡的抹去。

「你帶了什麼禮物給我?」她淘氣的問,一雙明眸笑得彎彎,溢滿愛慕的目光未曾加以掩飾,直直凝望著他。

唔,他真的變瘦了,這陣子一定要幫他好好補補身體。

「我是去工作,可不是去觀光旅遊。」齊千宇豎起了修長的食指,戲謔的戳了下她的額心。

「怎麼這樣?」她噘起小嘴,不滿的咕噥。「以前爹地出差的時候,不管再怎麼忙,都一定會記得幫我買份禮物。」

齊千宇眸底閃過一絲冷光,聲嗓卻是溫柔至極。「抱歉,下次我會記得幫你準備一份驚喜禮物。」

以為他真的感到內疚,原本只是想鬧鬧他的夏璇音連忙搖頭,抱住他的手臂嬌笑道:「哎唷,我跟你開玩笑的,你還當真呀。」

捏捏她秀挺的鼻子,齊千宇笑說:「老婆都開金口了,我怎麼可以不當真?」

她喜孜孜的踮起腳尖,湊到他唇邊輕啄一記,一點也不害臊,粉嫩的臉蛋笑吟吟,笑容甜得像是可以掐出蜜來。

齊千宇順勢抱住她,稍嫌冰涼的大掌捧住她的粉頰,封住那兩片水潤柔軟的唇,盡情吸吮只屬於他的蜜津。

前院栽滿了十來棵櫻花樹,風一起,將滿地的粉紅花瓣卷高,紛紛落了他們一身,頭頂、臉龐、肩頭……身上每一處都是淡淡的櫻花香。

她不曉得別人心目中幸福的滋味是什麼,可是她很清楚,當一年前她嫁給他,並且搬進這棟他瞞著她特別設計的櫻花別墅時,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。

「啊!我的魚!」夏璇音突然大叫一聲,冒冒失失的從齊千宇懷中掙脫出來,轉身直奔回屋裡。

齊千宇眉心一攢,這才發現自己的大衣和西裝全沾上了魚腥味,想也知道,肯定是那個迷糊鬼忘了洗手,一聽見他回來就急著跑出來。

都已經二十六歲了,她的性子卻一點也沒變,還是一樣那麼天真單純……那麼容易被欺騙。

緩緩收起笑容,齊千宇目光一冷,單手插在大衣口袋,另一手按著手機,頎長的身影在櫻花樹下踱步。

「是我。」齊千宇仰著臉,面無表情地望著漫天紛落似雪的櫻花,聲嗓比吹過身旁的寒風還冷。

線路彼端傳來年輕男人的中低音:「上海那邊沒什麼問題吧?」

「嗯,安排得差不多。」齊千宇淡淡別開雙眸,伸手將肩上的花瓣撣落,抬起腳跟踩碎那一地的殘紅。

「小周他們已經開始跟夏瑋明接觸了,那個老狐狸真的老了,越老越貪心。」年輕男人冷笑一聲,非常不屑。

「他如果不貪心,就不是夏瑋明。」提起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,齊千宇臉上無喜無怒,只有一逕的淡然。

不是不在乎,而是這麼多年來,他已經習慣戴上一副假面具,將自己真實的想法隱藏起來。

真正把仇家擊垮的那天到來之前,他只能繼續扮演好夏瑋明的忠犬女婿,以及夏璇音的溫柔丈夫。

「這幾年你辛苦了。」年輕男人語氣冷沈,與其說是安慰,更像是褒獎。

「最苦的都已經過去,現在,也差不多是夏瑋明還債的時候。」齊千宇想笑,喉間卻一陣乾澀,冷空氣灌入胸腔,卻比不上他的心寒。

「不說了,夏瑋明知道你從上海回來,準備找我開會。」他們之間不是朋友,不是知己,而是有著共同目標的夥伴,交換心事或是關心彼此這種事,能免則免。

齊千宇沒應聲,兀自收了線,雙手插進大衣口袋,又抬起一雙湛然黑眸,望向紛紛墜落的櫻花雨。

「千宇,你在幹什麼?怎麼還不快點進來?」夏璇音推開嵌著彩色玻璃的大門,戴著隔熱手套的手朝他揮舞。

櫻花樹下的偉岸身影似乎沒聽見她的呼喚,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,俊容籠罩著一層陰鬱,雙眉緊攢,彷彿正被一股濃濃的孤寂包圍。

孤寂?這個念頭一掠過腦海,夏璇音怔了怔,隨即在心底笑自己無聊。向她求婚的那一晚,千宇不是說了嗎?他的生命中有了她,從此不再孤獨。

結婚一年多,他們每天過著幸福安樂的日子,哪裡會孤寂?她一定是這陣子一個人待在家悶壞了,才會產生這種錯覺。

「傻瓜。」輕敲自己發心一記,她咕噥一聲,再抬起雙眸時,齊千宇已經帶著微笑朝她走來。

望著他揚起溫柔笑容的俊美面龐,深黑的眼眸中只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,她笑彎了美眸,用最燦爛的笑靨迎接他。

這一刻的她深深相信──不管過了多久,他們都會是最幸福的,永遠深愛著彼此。

直到後來,她才知道這個念頭有多可笑,自己又有多傻多可悲……

窗外夜星閃爍,二樓主臥房的燈沒亮,房裡各處點上了淡紫色的薰衣草香氛蠟燭。

隔開臥房與浴室的毛玻璃門沁著大量霧氣,嘩啦啦的水聲從裡頭傳出,夏璇音站在穿衣鏡前打量自己剛換上的新睡袍。

為了擺脫稚氣的形象,她特地選了一襲酒紅色的絲綢露肩睡袍,胸口是一片精緻的手工刺繡,巧妙地遮住春光,卻又適度製造惹人遐想的若隱若現。

晚餐時她喝了點紅酒,臉頰還帶著淡淡的紅暈,一頭流泉似的黑髮順著渾圓的肩頭流洩而下,若有似無的透出性感。

「討厭,腰好像胖了。」她側著身,扭了下嬌嬈的細腰,小手往腰側一掐,粉唇不高興的噘起。

一雙黝黑的手臂從後方圈住她的腰,她訝異的轉過小臉,迎上嘴角微揚的齊千宇,目光一柔,心口不自覺地鼓噪。

老天,沐浴後的他,真是性感得不可思議!

一頭微濕的發垂散下來,少了白日裡給人的嚴肅感,添了一絲放鬆後的慵懶,染上濕氣的黑眸微瞇,緊緊注視著鏡中的她。

他光裸著身軀,只在腰際圍了一條浴巾,隆起的胸肌抵在她背後,隔著一層絲綢摩擦她的肌膚。

霎時,她裸露在睡袍外的肌膚全染成緋櫻色,一股燥熱從體內升起。

「真的胖了。」他含住她白潤的耳珠子,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撩人心弦。

「有嗎?」小臉羞紅,她緊張兮兮地瞅著鏡中的自己,就怕自己變胖了、變醜了,不再吸引他的目光停駐。

「傻瓜,我隨口說的。」他笑哼一聲,交握在她小腹上的大掌,開始在酒紅色絲綢上游移。

「你就喜歡嚇我!」她嬌嗔,白嫩的手心有些慌亂地按住他想作亂的掌。

「誰教你老是這麼神經質,一下說自己胖,一下說自己丑,這面鏡子都快變成魔鏡了。」

「厚,你這樣說,不就是把我當成壞心的皇后?」她皺了皺小巧的鼻頭。

倒映在鏡裡的俊顏笑容不變,唯獨那雙幽深的黑眸掠過一絲嘲諷。

她不是壞心的皇后,卻是魔鬼的女兒。齊千宇垂下浮現冷意的雙眸,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挑。

「我的老婆怎麼可能會是壞心的皇后?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,美到我想把她鎖在房裡,不讓任何人看見她。」

深邃的長眸再揚起時,嘲諷與冷意已不復見,他的笑容是那樣的溫潤,眼底像撒了細碎的陽光,溫暖明亮。

任誰也看不透,在那些假象之下,藏著荒涼的寒漠與刺骨的冰冷。

「呵,原來你才是我的那面魔鏡。」她輕掐了一下他的手背,甜麗的笑靨如蜜,漾開了頰邊兩個可愛的小酒窩。

鏡中那雙深沉的長眸霍地別開,不願觸見她單純的笑顏。他不會陷進她天真可笑的愛情遊戲,永遠也不會。

「美麗的皇后,我可以吻你嗎?」為了掩飾這個突兀的小動作,他故意俯下俊臉,沿著她美麗的頸肩線條輕吻。

怕癢的她隨即縮起光裸的肩頭,呵呵嬌笑。「不要這樣,好癢……」

「我離家一個多月,都不想我嗎?」他飽含笑意的嗓音,使這句詢問別具深意。

聽出他藏在話下的暗示,秀麗的小臉霎時紅如薔薇,她垂下兩扇濃密的睫毛,雖然深覺困窘,卻不敵對他的思念,良久才點了點頭。

「想……千宇,我好想你。」

反正愛這個男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,打從十四歲那年起,她眼底就只看得見他一人。羞恥心或自尊心這種東西,在他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場。

她仰起紅透的小臉,美眸直直瞅著鏡中的俊臉。「那你呢?你想我嗎?」

齊千宇的目光在鏡中與她糾纏,笑容如此深情真摯,這畫面真實得連他自己都快以為……

他是愛她的。

可笑,你為了鬥垮她父親,才偽裝成溫柔體貼的假面丈夫來「愛」她,你真以為那叫愛嗎?

齊千宇,從你目睹父親慘死,母親久病不起,曾經幸福的家庭破碎難圓,你早就已經不懂什麼叫愛!

一聲聲來自內心深處的自我嘲弄,像冰冷的刀鋒,狠狠刺醒了差點陷入這種假象的齊千宇。

「千宇?」久等不到他的回復,她不安地睜大美眸。

「傻瓜,我當然想你。」超然的冷靜使他一秒之內便回過神,幾乎已經練就隨時隨地微笑的習慣,強顏歡笑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。

一點也不。

分開了一個多月,夏璇音多少有些敏感,眼中的不安依然濃烈,柔嫩的唇微張,正想再說什麼,齊千宇卻不給她機會,捏住她小巧的下巴,湊近封上。

滿心的不安與困惑,逐漸被他貪婪的吮吻抹去,她只能努力跟上他的節奏,迎合他,取悅他。

一直以來,他都是溫柔的,體貼的,無論做任何事,總是以她的需求為出發點。唯獨在床上,他狂野得像一頭野獸,每一次都是需索無度的狠狠要她,愛她……

軟膩的小舌被輕咬一下,她疼得輕蹙眉心,水眸一揚,瞧見丈夫責備她不專心的目光。

「皇后,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發呆?」原本在她唇上盡情肆虐的性感薄唇退開,大掌扣緊她光滑圓潤的肩頭,不讓她轉過身。

「我沒有發呆……」她嬌羞的低喃,瑰艷的臉蛋在鏡中如花盛放。「我在想你。」

「想我什麼?」齊千宇故意讓她面對穿衣鏡,大掌繞到前方,掬捧起酒紅色絲綢下的柔軟豐盈。

薄薄的布料因為大掌輕揉的動作,緊緊貼附著肌膚,高聳的渾圓曲線無所藏匿,甚至可以瞧見頂端的蓓蕾已然翹挺繃立。

看著鏡中動情的自己,她羞得緊咬下唇,美眸流溢著迷濛水光,已經熟悉他各種調情節奏的嬌軀下意識的拱起,偎近那雙溫暖大掌。

「就是想你嘛……」她努力隱忍著快脫口而出的呻吟,腦袋往後一枕,靠在他的頸肩上,氣息紊亂地輕喘。

她當然不會告訴他,他在性愛上的野蠻霸道與他平時的性格如此迥異,經常使她感到迷惑和不安。就像是……徹底換了一個人,一個讓她覺得陌生,彷彿從來不曾瞭解過的齊千宇。

更教她難以啟齒的還有另一件事……也許是錯覺?每當兩人在肉體糾纏最深的那一刻,她似乎總在他眼中窺見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冷漠。

彷彿跟她做愛的人不是他,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。

每當腦中浮上這個念頭,她都會狠狠的罵自己笨。怎麼可能呢?在這世上最愛她的人,除了爹地之外,就是千宇,他怎麼可能恨她?!

他們相識了十幾年,關係之親密,是愛人也似親人……雖然,他大三那年申請到獎學金,赴美念了三年書,回國後也搬離開家裡,直到一年前結婚,兩人才又同住一個屋簷下。

但不論中間分開多久,他們的聯繫不曾斷過,她定期飛往美國找他,他再忙也會抽空返台探望她。

千宇說過,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她,沒有她就沒有他……懷疑一個如此深愛著她,而她也傾盡一切相愛的男人,她感到無比的愧疚。

因此,她從來不敢把這些想法告訴他,只敢偷偷埋在心底。

恍惚之間,猛一回過神,倒映在鏡中的人兒已經全身染上紅暈,像極了一朵舒展盛放的緋櫻。

身上的敏感地帶被他掌握住,她無暇再分神多想,只能咬緊嫩唇,下巴微揚,水眸半掩地瞅著鏡面。

他的唇落在她耳後細嫩的雪膚上,流連不去,手指勾起酒紅色睡袍一邊的肩帶,緩慢的往下拉,燃起一簇簇火焰的薄唇跟著挪移,啃吻起滑膩的肩頭。

「千宇……不要在這裡。」察覺到腿心已泛起春潮,她半呻吟的求他。

「我想好好看你。」齊千宇拒絕了她的請求,深邃似海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鏡中糾纏的身影。

長指又勾起睡袍另一邊的肩帶,很快地,酒紅色的絲綢順著嬌軀滑落,在她腳邊散開成一朵曖昧的裙花。

飽滿堅挺的雪白嫩乳,毫無遮掩地映在鏡中,瞅著這一幕,她不禁嬌羞的咬緊下唇,急欲用雙手去遮掩。

「別遮,我想看。」他霸道的按住她的手,拉到身側擺好,嘴角輕淺地一挑,眸色因沸騰的情慾而深沉黝黑。

她就是抗拒不了他。

表面上,似乎是她對他予取予求,事實則是相反。只要他開口,不管是怎樣的要求,她一定都會答應。

在心愛的男人面前,她是一朵軟弱無依的嬌嫩花蕊,只能渴盼他的愛憐與疼惜。

鏡中,只著一件蕾絲底褲的美麗嬌軀,正被男人強壯的雙臂圈抱住。

黝黑的大掌分別捧起白嫩的乳房,兩朵乳蕾已不知羞的綻放,等待採擷,他發出一聲低吟,用姆指去撥弄翹立的紅珠。

她敏感的顫抖起來,滑膩如蛇的腰肢輕輕擺動,熱氣從身上每個毛細孔竄出,不由自主地拱起雪乳,越發往他滾燙的掌心送去。

「嗯……」軟嫩的唇瓣咬得再緊,仍是抑制不住細細的嬌哼逸出。

「別忍著,喊出來,我喜歡聽。」他在她耳後舔吻輕啃,力道輕重不一的揉玩著雪峰,飽滿的乳肉從他指縫間溢出,她有些疼痛,卻又感覺到更強烈的快意。

「千宇……啊……輕一點……疼……」

雪白的嫩乳被狎玩得紅痕密佈,不滿足的大掌往下探,滑過平坦的小腹,挑起黑色蕾絲小褲,撫上被細密軟毛覆蓋的蜜核。

她發出尖細的嬌吟,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捺壓著花珠,掌心托住已經濕透的幽秘處,前後來回用力摩挲。雪白纖長的玉腿開始發抖,若不是倚靠著他結實的胸膛,她早已癱軟下來。

沾上了愛液的長指孟浪地刺入蜜穴,輕而易舉便尋找到能夠讓她瘋狂的敏感點,甚至探入了第二指,同時製造驚人的快慰。

「哼嗯……」她渾身發熱,眼角泛開濕痕,美眸半瞇地望著鏡中的自己。

蕾絲小褲不知幾時已被拉下,妖嬈的女體完全赤裸的映照在鏡面,就像一朵盛開的艷花,任由身後的男人採擷。

「喜歡我這樣碰你嗎?」他在她耳邊哼笑,手指在濕漉漉的蜜穴裡惡意旋轉曲起,浴巾下蓄勢待發的昂揚緊抵著她的嫩臀,讓她感受到他熱切的渴望。

「喜、喜歡……千宇……我好喜歡……」嬌軀興奮的輕顫,她是多麼深愛著這個男人,無論他想怎樣對她予取予求,她都願意。

「我會讓你更喜歡的。」俊臉勾起邪氣的笑紋,他雙眸一沈,將她往鏡前一推,伸手抽掉腰間的浴巾,火熱巨大的男性,前端已滲出興奮的白液。

他讓夏璇音的雙手搭在穿衣鏡兩側的裝飾木柱上,身子往前傾,蜜桃般的嫩臀高高翹起。這羞人的姿勢讓她咬緊了下唇,美眸無助的直視著鏡面。

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歡愛,但是這樣直接從鏡中看見兩人肉體交纏,真的好害羞喔……

大掌粗蠻地扳開白嫩的腿根,沾滿蜜液的紅嫩花朵在眼下綻放,兩片充血的花唇輕顫,幽秘的穴口微敞,如此美麗誘人。

唯有在這種時刻,他會放縱自己在慾望裡墮落,不去想她是誰,也不去想那些仇恨,只是讓肉體盡情享歡。

「啊……千宇……輕、輕一點……」硬挺的勃發重重地頂入水嫩的蜜穴,她雙手緊抓住漆白木柱,嬌顏泛開薔薇色紅潮。

「還是一樣這麼緊。」他一手圈緊她的腰腹,一手繞至前方,揉捧起因情慾而更加飽脹的雪乳,間或擰轉紅如莓果的乳尖,性感的俊顏咧著壞壞的笑。

火熱的粗壯在濕熱的花徑裡衝撞,快速而勇猛,淺淺抽出,深深插入,綿軟的花肉被摩擦得更紅更熱,盪開一波波酥麻快慰。

「哼啊……嗯啊……」她無可抑制的吟出媚人的嬌啼,雙眼迷濛的直視鏡面,承受著他近乎暴虐的抽送。

巨大的男性將花穴撐得滿滿的,不停來回貫穿,推擠出更多甜美的情露,將他腿間的毛髮染濕,更沿著她分敞的腿根流淌下來。

綿軟的花肉隨著他每一次的抽送而微微翻出,晶亮的愛液潤滑了交合處,滋滋的水澤聲淫靡得教人臉紅心跳。

他發出低沉的喘息,像一頭沉迷在狩獵之中的野獸,不停縮緊臀部,往她體內深處撞入,狠狠充實了她的空虛。

兩具交纏的肉體投射在鏡子上,沉醉在彼此所給予的快慰,盡情沉淪在歡愉中,汗水與體溫徹底交融。

這場激狂的歡愛,直至深夜依舊不曾停下……

他一次又一次的在鏡前狠狠愛她,將壓抑在心中的愛與恨,透過最直接的肉體交歡宣洩。

黑眸冷睇著一再臣服在他身下的雪白嬌軀,臉上只有殘忍的漠然,毫無溫度與一絲情感。

然而,沉浸在高潮中的人兒卻未曾發覺,只是一徑的認為自己正享受著他的眷寵疼愛……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33 PM

第二章

頂級日式料理餐廳的VIP包廂,浮世繪的拉門之後,不間斷地飄出和樂融融的談笑聲。

「爸,黑鮪魚很新鮮,你嘗嘗看。」夏璇音將蘸了醬油的生魚片夾到父親的陶瓷盤裡,小臉懸著一抹甜笑,笑彎的眼晶亮如星。

夏瑋明笑吟吟的輕拍她肩膀。「還是我的璇音最乖了。每天吃一堆難消化的飯局,我的食慾都不知道變得有多差,真希望我們父女倆可以找個時間一起去旅行,什麼事都不用管,就你陪我一起吃飯聊天。」

夏璇音又貼心的夾了點蘿蔔絲到父親盤裡,努努粉嫩的小嘴嬌嗔道:「算了吧,每次爸都故意這樣說,要是真的一天不讓你進公司,不讓你去參加那些商業飯局,你一定會瘋掉。」

她太清楚父親的個性,他是一個永遠閒不下來的人,就算已經讓年輕一輩參與管理公司,他還是不願退居二線,依然主導著豐麟集團的走向。

「哈哈,還是我的寶貝女兒最瞭解我。」夏瑋明滿眼寵溺的望著自己一直捧在心上的獨生女。

他把對已逝妻子的愛與滿腔思念,全都傾注在養育女兒上。容貌幾乎完全承襲自妻子的璇音,是他的心頭肉,想一輩子守護的寶貝。

「爸,山藥泥很甜,魚卵壽司也好吃。」夏璇音漾著甜笑,幫父親夾菜。

夏瑋明連聲說好,向來銳利冷酷的目光直泛柔,無比慈愛的笑望女兒。

這一幕全落入靜坐一旁的齊千宇眼底。一絲寒意在長眸浮動,轉瞬又消失無蹤。經常用盡各種惡質手段,吞併掉各大公司,被媒體私下稱為商場冷血獵人的夏瑋明,唯一的弱點,就是他最寶貝的女兒。

「怎麼了,不好吃嗎?」一聲納悶的嬌嗓,拉回了他的思緒。

長眸低垂,望著淡紫色陶盤裡滿滿的食物,齊千宇朝不停幫自己夾菜的妻子溫柔一笑。「不是不好吃,是我不怎麼餓。」

「忙了一整天,怎麼會不餓?快點吃,我還點了很多菜,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們兩個喂到飽得走不動才行。」夏璇音噘起粉唇,嬌柔的小臉擺出強硬神色,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。

夏瑋明聞言大笑,「千宇,她就是這點跟她媽最像,每次吃飯的時候,只顧著幫別人張囉,自己卻餓著肚子,一口也沒碰。」

「我看,是因為璇音太久沒跟爸一起吃飯,擔心爸平時沒人看著就忘了好好吃飯,才會這樣。」齊千宇舉起酒杯向夏瑋明微笑,優雅地放到嘴邊淺抿。

「對嘛,爸老是只顧著工作,忙得連好好坐下來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。」夏璇音順著他的話點頭附和。

夏瑋明笑了笑,也端起酒杯回敬,目光觸及女兒喜孜孜凝望齊千宇的笑顏,心頭卻微微一擰。

當年如果他硬下心來,別收留齊千宇,今天璇音就不用嫁給一點家世背景也沒有,還寄宿在夏家多年吃軟飯的男人。

璇音十四歲那年,齊千宇的父親因為投資失利導致破產,連一手建立的昌宏集團都只能宣告倒閉。

一幫勢利眼的親戚不是冷眼旁觀,就是急欲撇清關係,更別提對齊家做出任何援助。

無法面對龐大的債務與債權人不停上門追討的壓力,他的父親自殺身亡,母親重病入院,當時才十七歲的齊千宇,年紀說小不小,說大卻也還不到可以承受家中劇變,站出來替父親進行協商的程度。

求助無門之下,齊千宇最後找上了他。如果不是璇音心太軟,看齊千宇可憐,不斷的向他求情,他又怎會收留齊千宇,還讓他有機會成為夏家的女婿?

這十幾年來,明裡暗裡他都阻止過,知道璇音不喜歡自大的富二代,他甚至親自栽培一個優秀的年輕人,想讓璇音轉移注意力。

偏偏璇音就只看得見齊千宇一人,其他再好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。

他這個做父親的實在是不懂,這個沒脾氣沒個性,甚至連能力都遠遠不如當年他父親的齊千宇,究竟有什麼好?

「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說他不好,我還是覺得他最好。」結婚之前,璇音一臉堅定的對他宣示,多少看穿了他有心的阻撓。

想起先前不愉快的回憶,夏瑋明垂著眼,捺下濃濃的不悅,依然若無其事的和齊千宇喝酒閒聊。

「爸。」見父親吃得差不多了,夏璇音嗓音甜如蜜的輕喊一聲,眸光瑩瑩流轉,有些侷促不安的把玩起手裡的茶杯。

知女莫若父,夏瑋明眼角一橫,隨即看出她有事要拜託,笑笑的問:「又想要爸幫你做什麼了?」

夏璇音瞅了一眼身側的齊千宇,又將目光轉回父親慈愛的笑臉。「你什麼時候要讓千宇升總經理?」

留學回國後,齊千宇先進入其他知名的大集團工作,前兩年才在夏璇音努力向父親死求活求之下,轉而進到豐麟集團擔任副總經理一職。

她知道,父親一直對千宇的能力頗有微詞,也對他抱有一定程度的防範,甚至是忌憚……大概是因為在父親的觀念裡,一個沒有家底的男人,無法讓從小嬌生慣養的她過好日子,加上父親只有她一個女兒,日後財產繼承自然全歸她,所以他不得不提防每個靠近她的男人。

夏瑋明不動聲色的笑了笑。「千宇,你想升職怎麼不直接跟我說?還讓璇音幫你開這個口。」

壓下心底的冷笑,齊千宇神情一肅,目光略微慌亂的迎上岳父轉冷的眼。「爸,我沒有拜託璇音跟你提升職的事。」

「爸,你不要怪千宇,是我自己這樣希望的。」夏璇音急忙解釋,就怕父親誤會丈夫別有用心。

「璇音,你怎麼突然跟爸提這件事?」齊千宇無奈地望向妻子。

「對不起啦。」嬌顏微紅,夏璇音神色愧疚的噘起小嘴,雖然是道歉,實際上卻是撒嬌的成分居多。

不過這一幕看在夏瑋明眼中,感覺可就不大舒服了。他的女兒憑什麼要跟別的男人說對不起?齊千宇平常到底怎麼對待她的?

「爸,我很滿意現在的狀態,我沒有想過要當總經理,剛才璇音說的那些話,請你不要當真。」齊千宇神情肅然的說。

「為什麼?」夏璇音很不服氣的瞅著父親。「爸,千宇是你的女婿,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外人當豐麟的總經理?」

眾所周知,豐麟集團現任總經理不是夏瑋明的女婿,而是他一手提拔的施佑霖。施佑霖和齊千宇年紀一樣,身型與外貌各種條件都不比齊千宇差,一度被盛傳是夏瑋明欽點,最有可能成為夏家駙馬爺的人選。

比起正牌女婿,夏瑋明在各方面都更倚重施佑霖,某些關係到豐麟集團根基的重要會議,甚至只找施佑霖一起研討商量。

關於這一點,夏璇音就真的想不透,一樣是沒有任何家世背景,也沒有雄厚財富,為什麼父親就不會像防範千宇那樣的防範施佑霖?

夏瑋明還沒開口,齊千宇已經撇過微凜的俊顏,低聲輕斥她:「璇音,我說過,我在公司的事,你不要過問也不要插手。」

「沒關係。」夏瑋明揚聲阻止他,雖然笑著,眼神卻很冷。

他一個外人,憑什麼教訓他夏瑋明的寶貝女兒?要不是因為璇音非他不可,他早把這姓齊的掃地出門!

夏璇音委屈的扁著粉唇,拉住齊千宇的手臂輕搖。「對不起嘛……我只是替你覺得很不公平。」

公平?世上怎會有公平這種事?果然是被嬌寵了二十多年的豪門公主,在她眼底只看得見浪漫的童話故事,瞧不見世間的醜陋黑暗。

齊千宇長眸低垂,掩去了一閃而過的嘲諷。

「其實,我最近也有在考慮這件事。」不忍心見到女兒一臉失望,夏瑋明溫聲安撫道。

「真的嗎?」夏璇音美眸乍亮。

「不過,畢竟佑霖也跟了我這麼多年,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就把他換掉。」

「可以派他去當海外分公司的總經理嘛,看是要去上海,還是去香港,再不然就派他去開拓歐洲市場啊。」

真好笑,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,她竟然可以無動於衷的隨便指派他人的命運。齊千宇在心底冷冷一笑,不知該覺得榮幸,還是該慶幸他不是施佑霖。

「璇音,公司的事你不懂,爸爸自有主張。千宇對我來說就跟自己的兒子一樣,你覺得我會虧待他嗎?總要給爸爸一點時間思索處理。」夏瑋明拍拍女兒的手背,口吻幾乎是半妥協式的溫柔。

不想太為難最疼愛自己的父親,夏璇音只好很不情願的點點頭。「你說的喔,一定要想出一個好辦法。」

夏瑋明笑笑的允諾,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橫向一側,齊千宇只是在一旁陪笑,戴著溫吞無能的面具,繼續演好一場場戲。

返家的路途上,齊千宇沒再提起關於升任總經理的隻字詞組,反倒是自覺犯了錯的夏璇音,水亮的眸光時不時往駕駛座飄去。

「千宇,你……是不是在生我的氣?」她未雨綢繆的先撒起嬌來,嗓音甜膩得教人全身酥麻。

熟練地駕駛著銀色賓利轎車,齊千宇長眸淡淡睞向她。「你不該在爸面前提起這種事,爸和我都不希望你干涉公司的事。」

「不要這麼凶嘛。」確定車速平穩,不影響他開車,嬌柔小臉討好地蹭上他的肩膀,漾開粉頰上甜美的小酒窩。

「你這樣只會讓爸覺得我很無能。」他歎口氣,佯裝一臉無奈。

「亂講!你哪裡無能了?你明明就比那個討人厭的施佑霖強一百……喔不,是一千倍才對!」

在她心目中,再好的男人都比不上他,彷彿他是無所不能的。多麼天真啊,這個女人滿腦子只裝得下他。

當他撕下假面具的那一天到來,她會怎麼樣?是崩潰大哭,還是打死不信,寧願繼續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?

一絲奇異的剌痛漫過胸口,齊千宇凜起深幽的眸光,握住方向盤的修長指節莫名的緊了一緊。

「你很討厭施佑霖?」壓下心底的震盪,他挑起嘴角若無其事的問。

「超級討厭!」她握緊了拳頭,做個很幼稚的打小人動作,他瞟了一眼,竟不由自主的想笑。

從小被嬌養在金絲籠中,她的天真與善良在某些見多了現實面的人看來,肯定異常刺眼。但在他看來,這樣的她其實……很可愛。

「為什麼討厭?施佑霖惹過你生氣?」大掌利落地轉動方向盤,齊千宇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溫柔笑意,而且是不自知的。

「他哪需要惹我生氣啊?你每天在公司應該清楚了。」她氣得咬起柔嫩的下唇,露出一副想把施佑霖大卸八塊的神情。

「清楚什麼?」

「他是我見過最冷血、最無情的人!」她特別加重語氣,美眸盈滿忿然。

冷血無情?那是因為她不曾見過真實的他,施佑霖的血絕對不會比他的冷。齊千宇直直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霓虹,嘲諷的想。

「而且我仔細觀察過,他永遠只有一號表情,可怕的冰塊臉!」

她開始模仿起施佑霖的表情,故意繃著小臉,裝出冷酷模樣,只可惜那樣甜美的五官就算再怎麼努力假裝,依然沒有半點冷酷的氣息。

低沉的笑聲從齊千宇喉間滾出,柔化了俊美的臉部線條。

「總而言之,與其說施佑霖討人厭,不如說是因為他從來就不會給你好臉色看,也不會跟其他人一樣,一見到你就靠過來討好你,所以你討厭他。」

夏璇音情緒太高亢,沒聽出他話中挖苦的意味,她轉動晶燦的美眸,非常認真的歪頭尋思。

睞著她專注的美麗側臉,捲翹的長睫毛微微眨動,他心跳沒由來的一亂,隨即別開深沉的眼。

如果真是這樣,當她見到真正的他,她應該會更討厭他吧?因為,真正的他,絕對不可能給她好臉色,也不可能用溫柔的眸光凝視著她。

一切都是偽裝,是他投其所好而戴上的假面具。

「不對,與其說是討厭,正確的說……應該是我很害怕施佑霖。」她突然扭過布上惶然的臉蛋,眼神不安的瞅著他。

「害怕?」將車轉入別墅前院,他一邊慢下車速,像是漫不經心的問。

「那種人好可怕……眼中好像只看得見自己設定的目標,就算傷害身旁的人也無所謂,對他們而言根本無關痛癢。施佑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,我好害怕這種人。」

齊千宇將引擎熄火,雙手搭在方向盤上,轉頭看向身旁用纖細雙臂環住自己,在訴說時流露出恐懼的小女人。

嘴角幾乎嘲弄的彎起,他忍不住想笑,冷笑。

她害怕這種人,卻沒想過與她夜夜共枕的丈夫,就是這種人的個中翹楚。

為了達到目的,他引誘夏璇音愛上他,再利用她的愛,讓她在無意間替他做盡一切。

是,他卑劣陰險,他從不否認這一點。但這比起她父親對齊家做的那些事,根本不算什麼!

既然她是夏瑋明的心頭肉,那他就要將這塊心頭肉緊緊握在手上,折磨她便是折磨夏瑋明;她痛,夏瑋明便比她更痛!

早在目睹家變的那一刻,他就失去了愛人的能力,再多的溫暖也融化不了他心中的冰冷。

就算是要下地獄,他也會先讓夏瑋明徹底嘗到所愛之人受盡折磨的滋味!

「千宇,你怎麼了?」瞅見他的臉色陰沉,目光冷冽,她心口畏懼的一縮,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,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齊千宇。

「沒什麼,只是剛好想到一些煩心的公事。」短短兩秒,陰晦的情緒立刻退回面具之後,他藏起眼中的殘忍,揚起溫柔的笑。

她鬆了口氣,眼眸彎彎的回以甜笑。剛才……果然是錯覺。

她深深愛著的男人,怎麼可能有她不曾見過的模樣?她可是從十四歲就認識他了呢!一定是晚餐吃太撐了,腦袋糊糊的,才會胡思亂想。

輕輕甩動螓首,將剛才教她心悸的那一幕從腦中擦去,夏璇音腳步輕快地下了車,挽著齊千宇的手臂,一同回到他們幸福甜蜜的家。

夜已深沉。

四柱大床邊佇立著一道高大黑影,齊千宇裸著上身,只隨便套了件長褲,手中夾著一根快抽完的煙。

沒有溫度的雙眸,凝望著床上側睡的人兒。她露在被子外的纖細肩頭與白嫩美背上,全是斑斑吻痕,懸著甜笑的臉蛋,還殘留著激情時染上的緋紅。

流泉似的墨黑長髮在米白色被套上披散開來,襯托出她一身如雪的肌膚,靜美的睡容毫無防備,沒有人捨得傷害這樣嬌嫩美麗的人兒……

察覺了自己的心軟,以及想伸手碰觸她的渴望,齊千宇皺起眉頭,陰惻惻的別開視線。

推開落地窗,掏出褲袋裡的手機,他而無表情地撥出一組熟悉的號碼,複雜的眸光落在前院裡那一整片粉嫩嫣然的櫻花樹。

「事情進行得怎麼樣?」齊千宇壓低了嗓音,沙啞的音質在這樣的夜裡顯得格外沉重。

「差不多了,夏瑋明已經準備把他手邊的流動資金都投下去。」電話另一頭的年輕男人不冷不熱的回道,彷彿一點也不意外在夜半時分接到他的來電。

「把「那一天」提前吧,這場戲我已經演夠了,我想做回我自己。」

「演夠了?接下來才是折磨夏瑋明的好戲。」年輕男人冷笑。「你不會是對夏璇音心軟了吧?跟她做夫妻做出真感情了?」

「惹怒我對你有什麼好處?」長眸一瞇,齊千宇的聲音寒到極點。

「是沒有什麼好處,但是可以讓你冷靜一下,看清楚睡在你床上的女人,是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女兒,也是你唯一可以折磨仇人的絕佳籌碼。」

「夠了。」齊千宇深吸一口氣,口吻平靜的說。戴了十多年的假面具,他懂得怎麼壓制怒氣,怎麼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情感。

「這句「夠了」應該是我對你說。你以為夏璇音真的愛你嗎?她愛的是你演出來的假象,不是真正的你。需要我提醒你嗎?你會娶她,只是為了讓夏瑋明不痛快,你在跟她上床時,腦中想的應該是怎麼盡情羞辱仇人的寶貝--」

「別再說了。」齊千宇呼吸急促的打斷他。

年輕男人卻不打算停止,冷冷的說下去:「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,你跟我花了多少時間與力氣?你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就壞了計劃。想想你父母是怎麼死的,昌宏是怎麼被併吞的,你是怎麼假裝卑微的博取夏瑋明同情,過了這麼多年寄人籬下的日子,又是怎麼努力偽裝成那副溫吞無能的鬼樣子,想盡辦法不讓他起疑。把這些事情重新想過一遍,你絕對不會再心軟。」

齊千宇默然。

「要比精明,你在我之上;要比冷酷,你不亞於我;要比無情,我相信你一定做得比我好。像夏璇音那樣沒腦的千金小姐,你不可能看得上眼,你只不過是一時覺得她無辜罷了。」年輕男人略略一停,又嘲諷的說:「但是別忘了,她的父親是一個沒血沒淚的魔鬼,魔鬼的女兒會有多好?我不信。」

眼前霍然浮現那張總是笑得甜甜軟軟的嬌顏,齊千宇閉緊了雙眸,搭在漆白雕花鐵欄上的大掌,慢慢的握緊。

沒錯,對他來說,夏璇音是魔鬼的女兒。即便她再怎麼善良如天使,終究改變不了她父親是魔鬼的事實。

她只是他用來擊垮魔鬼的籌碼。除此之外,她什麼也不是。

「……千宇,你怎麼還不睡?」身後傳來一聲睏倦的疑問,齊千宇睜開冰冷的長眸,不疾不徐的按鍵結束通話,將手機收進口袋。

轉過高大的身軀,他看見佇立在落地窗邊的纖細人影。套著一件粉色真絲襯衣的她,仰著視線迷濛的小臉,有些孩子氣的輕揉眼角。

將那些複雜矛盾的情緒藏回心底,他揚開笑容朝她走去。「有點失眠,所以出來吹吹風。」

她甜甜一笑,舉起雙手投入他的懷抱,柔軟的身子無比愛戀地蹭了蹭厚實的胸膛。「小心感冒了,你要是生病的話,我會心疼的。」

「上回不曉得是誰硬拉我去山上看夜景,吹了一整晚的風,回家後發高燒又不肯看醫生?」他一臉取笑的睞向她。

「那你有很心疼嗎?」她一點也不害羞的向他撒嬌。

「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?」輕擰一下軟嫩的粉頰,齊千宇將她抱上床,她自動自發的偎進他懷裡,雙手圈緊他厚實的腰背,嬌顏揚起比蜜還甜的笑靨。

齊千宇垂下長眸,戴好溫柔的面具,俯下俊臉親吻她的眉眼。微弱的光線下,他目光幽冷的凝視著閉上眼準備入夢的甜笑人兒。

繼續沉浸在虛構的美夢裡吧,再過不久,她大概連怎麼微笑都不知道。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35 PM

第三章

再過兩個禮拜就是農曆新年,連日來冷氣團發威,氣溫降到只剩十二、三度,齊千宇擔心夏璇音身子虛,吹太多冷風就會感冒發燒,不准她外出。她只能苦悶的窩在家裡,還一連推掉了幾個社交名媛的派對邀請。

一直以來,她被父親保護得很好,在上大學以前,幾乎不曾出現在任何公眾場合。父親擔心她被媒體追逐跟拍,甚至不曾帶她到朋友家中做客。

她的世界很小,也有些寂寞,直到十四歲那年,俊美如王子的齊千宇出現在她面前……

「哈囉,有人在家嗎?」一根纖指重重地戳上夏璇音的額心,將恍神的她拉回現實世界。

「會痛耶。」夏璇音輕蹙眉心,一邊揉著被戳紅的額心,一邊轉動美眸瞋了好友一眼。

「你這個好命人妻越來越難找了,難得約你出來喝下午茶,你也可以當著我的面發呆,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?」姚舒萱捧起熱騰騰的拿鐵抿了一口,懶懶地睞了一眼櫥窗外流動的鬧街人潮,隨後又將視線轉回夏璇音臉上。

夏璇音靠向好友,上了淡妝的嬌顏掛起討好的甜笑。「抱歉嘛,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老公……」

她和姚舒萱是在幾年前一場慈善拍賣會上認識。舒萱大她兩歲,同樣是豪門之後,但是個性豪爽不拘小節,有話直說,是她最羨慕的那種人,因此她主動搭訕攀談,從此她的小世界裡又多了一個可以聊私密心事的對象。

「哼,以為我不知道嗎?你那個腦袋裡無時無刻都在想你老公。」放下冒著熱煙的馬克杯,姚舒萱翻了個白眼。

「誰教我老公是世上最棒的男人。」夏璇音不害臊的捧著雙頰,美眸笑得彎彎如月,喜不自勝的模樣立刻又惹來姚舒萱一記白眼。

「我真的弄不懂你,一個吃軟飯的男人有什麼好?」

「千宇哪有吃軟飯,你不要亂講!」夏璇音瞪著美眸,忿忿地噘起柔嫩的粉唇。

「他從十七歲就住在你家耶,你爸供他吃住,還供他唸書,結果他連一個施佑霖都比不上,這像話嗎?」

姚舒萱的個性原就心直口快,而且她從以前就看齊千宇不怎麼順眼,夏璇音早已習慣了她老愛挑剔齊千宇的壞毛病。

「不是比不上,而是我老公比較有人情味,做事情比較溫和,但是爸爸喜歡作風強硬的人,所以才會讓施佑霖主導公司走向。」夏璇音很有耐心的替老公解釋。

「溫和?我看是溫吞吧!」姚舒萱不客氣的吐槽。

「舒萱,你幹嘛一直說千宇的壞話,他惹到你了嗎?」夏璇音不解的問。

「是沒有。」姚舒萱抿了抿嘴唇。「我怎麼看都覺得他心懷鬼胎。」

「你才是怪胎呢。」夏璇音嬌哼。

「走吧,我送你回家,免得你老公到時候又擺臉色給我看。」姚舒萱將杯中的拿鐵一飲而盡,撈起椅上的香奈兒包包,利落的推開椅子起身。

「千宇是關心我,不喜歡我在外面逗留太久。」夏璇音邊起身邊嘟囔。

兩人步出位在東區的咖啡店,夏璇音挽著好友的手臂,一手隨意攏好披肩,才笑吟吟的揚起眉睫,卻對上一大群來勢洶洶的記者。

她還來不及反應,記者們已經蜂擁而上。

「夏小姐,請問豐麟集團面臨倒閉危機這件事,有影響到你未來的規畫嗎?」

甜美的笑容一怔,夏璇音睜著美眸,小臉滿是愕然。

倒閉?公司不是還好好的嗎?怎麼可能倒閉?!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,真是有夠討人厭!

面對媒體一向好脾氣的夏璇音,微微板起臉孔,抿緊了粉嫩的唇瓣,不予響應。

「別理他們。」姚舒萱也當作無稽之談的翻了個白眼。

「聽說夏總裁因為投資失利,名下財產大多慘賠,這些事情你清楚嗎?」記者亦步亦趨的跟著她們兩人。

夏璇音心口一擰,有些不安的瞄了一眼那些記者,姚舒萱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向停在對街的紅色minicooper,將面色不安的她塞進副駕駛座裡。

緊追不捨的記者們被擋在車外,夏璇音白嫩的雙手揪緊了皮包提把,一股濃重的窒息感在心底蔓延。

瞅見她臉色蒼白,姚舒萱探手輕拍她肩頭。「別想太多,這些記者最會以訛傳訛,台灣每天有多少烏龍新聞滿天飛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」

「嗯。」夏璇音轉過臉,勉為其難的對好友擠出一絲笑容。

是呀,台灣媒體老是做一些沒根據的報導……一定是這樣沒錯。爸爸那麼厲害,怎麼可能投資失利,讓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豐麟集團倒閉?

真是的,她怎麼可以懷疑無所不能的老爸。

夏璇音牽動嘴角,在心底責罵自己不應該,將剛才那些記者的話拋到腦後,開始想著等會兒千宇回家,她要拉他一起去吃大餐,再央求他帶她去陽明山夜賞櫻花。

想到心愛的老公,嬌柔的小臉漾起了燦笑。只要有爸爸和千宇在,她永遠都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。

為了讓自己安心,夏璇音最後還是請姚舒萱送她回父親家。

送走了姚舒萱,她攏緊剪裁合身的開襟紅色大衣,踩在熟悉的鵝卵石步道上,迎著凜冽的冬日寒風,纖瘦的身軀微微瑟縮。

仰望著院子裡分列在兩側的櫻花樹,美眸因那一整片緋紅而泛著迷濛,思緒不禁飄回從前,想起許多關於她與母親,以及跟千宇共有的甜蜜記憶。

他從美國回來的那一天,她滿心雀躍的佇立在櫻花樹下等待。假期結束,他要回美國唸書的那一天,她在櫻花樹下難過的啜泣。

她的初吻……也是在這片櫻花樹下給了他。

思緒回溯到那個笨拙又羞澀的吻,夏璇音嬌顏窘紅,纖手下意識的撫上彎彎揚起的唇瓣。

叭叭!

身後傳來刺耳的喇叭聲,白熾的車頭燈投射在她身上,她心口驚惶一跳,小臉不悅的轉向後方。

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繞過她,平緩的往前駛,黑壓壓的車窗讓人看不清駕駛者的而貌。

「咦?那不是……」夏璇音認出車號,美眸訝然微瞠。「施佑霖這個時間跑來家裡做什麼?」

心底莫名感到不安,她加快腳步,想快點進屋弄清楚,一個心急,鞋底拐了一下,差點一屁股跌坐下來。

「好疼!」她蹲下身,伸手輕揉裹著黑絲襪的腳踝。真倒霉,剛才施佑霖為什麼要對她按喇叭?那感覺真像是挑釁……不,更像是警告。

討人厭的傢伙!以為爸爸喜歡他就得意了。哼,遲早一定要讓爸爸把他換掉,豐麟怎麼可以落在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手中?爸爸真笨,與其防著自己溫柔貼心的女婿,還不如多提防施佑霖這個外人!

夏璇音忿忿地想著,重新站直身子,拖著拐傷的腳踝,往前走到院子的盡頭,一格格踩上去年新鋪的白色大理石門階。

「大門怎麼沒關?」她一抬眼就瞧見黑色大門半敞,正疑惑著,就聽到裡頭隱隱約約傳來爭執聲。

匡啷!

尖銳的碎裂聲陡然響起,她愣了一下,心中一慌,也不管腳踝還痛著,小跑步的奔入屋內。

「混賬東西!當初這些人是怎麼跟我說的?穩賺不賠!現在卻跟我說,當初預估太樂觀,之前投下去的錢都賠光了!王八蛋!」

夏璇音看見父親坐在客廳的骨董椅上,桌上的瓷器茶具都被摔落在地,傭人畏縮的站在角落,不敢貿然上前收拾。

施佑霖就坐在她父親對面的單人椅上。他的容貌俊逸,身型修長,同樣喜穿暗色系西裝,一頭墨黑的發比齊千宇短了些。

平心而論,他是個很俊的男人,難怪之前經常聽說有些名媛向他示好。不過在她眼裡,他連千宇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。

「爸,發生什麼事了?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?」知道氣氛凝重,夏璇音收起慣有的甜笑,神情惶然的走進客廳。

夏瑋明氣得滿臉通紅,握在扶把上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,看見他最寶貝的女兒來了,臉上罕見的沒浮現笑容,而是急於掩飾什麼的無措。

「怎麼回來了?是不是千宇帶你回來的?」

「不是,是我突然很想爸,所以跑回來看爸。」她挨著父親身側落坐,水亮的眸光斜斜一溜,瞅了對面的施佑霖一眼。

真糟糕,有外人在場,她不方便問父親剛才記者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。

「夏總裁,媒體似乎也聽見風聲了,已經開始大肆炒作。再這樣下去,豐麟的股價一定會大幅下跌。」施佑霖瞄也不瞄她一眼,似乎把她當作空氣,兀自望著夏瑋明說道。

夏瑋明皺緊了眉頭,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怒氣。「王八蛋!到底是誰把消息洩漏出去的?」

施佑霖抿了抿唇。

夏璇音看著他的神情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,她總覺得……這男人好像在嘲諷她父親。

一股森寒的冷意爬上後背,她嬌容一肅,認真的望著父親。「爸,我剛才在咖啡店外面被記者攔住,他們說……豐麟有倒閉的危機,這是真的嗎?」

夏瑋明神色複雜的別開眼,似乎猶豫著該怎麼回答女兒的問題。

突兀地,施佑霖竟然替夏瑋明開了口:「你還不知道嗎?豐麟這幾年的營運已經大不如前,年營收已經連續三年虧損。」

夏璇音愕然,心慌意亂地拉住父親的手臂。「爸,這是真的嗎?」

夏瑋明只是越發鎖緊眉頭,良久不語,總是意氣風發的臉龐此刻低垂著,竟顯得老邁而且佈滿挫敗。

這是夏璇音長這麼大,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父親,陌生得令她恐慌。

從小到大,父親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驕傲的。他聰明且不可一世,能將爺爺傳給他的小公司一路擴展成台灣數一數二的大集團,便足以證明他的經商手腕有多麼卓越超群。

就某些方面而言,父親確實有些太過自負,但在她這個做女兒的眼中,那是因為他今日的成功全是憑借自己的雙手,自負或者自傲都是應該的。

然而此時此刻,在她眼前的父親竟然垂頭喪氣、鎖眉沉思,一臉無計可施的坐困愁城。

「其實,也不是沒有挽救的方法。」驀地,施佑霖淡淡地揚聲。

「什麼方法?」夏璇音焦急的追問。

「別說了!」夏瑋明勃然大怒,吼得而紅耳赤。「我是不可能把豐麟賣給任何人!」

「……你說的方法,就是把公司賣掉?」夏璇音驚恐的睜大美眸,纖瘦的肩頭無力地垮了下來。

古怪的事情發生了,面對他們父女倆的震怒與頹喪,施佑霖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。「夏總裁,這已經不是你能決定的事,你現在面臨破產的危機,下個月的票期就快到了,如果接連跳票的話,到時候豐麟的股價會有多難看,你應該比誰都清楚。」

「施佑霖!你、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爸說話?!」夏璇音忿忿的瞪著他。

「怎麼樣?要不要當面跟買家談一下,聽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?」施佑霖根本不理會她,逕自望著夏瑋明,嘴角的笑充滿諷刺。

夏瑋明一臉震愕,似乎也察覺了他的態度詭異。

「什麼買家?你到底在胡說什麼?」夏璇音氣惱的提高音量。

前院傳來低嘯的引擎聲,似乎有車輛停在大門口,隱約感覺到有什麼即將發生似的,她摀住發悶的胸口,呼吸莫名急促。

「他已經來了。」施佑霖對他們父女倆微笑。

喀噠,喀噠。那是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的清脆聲響,造訪者刻意放慢了步伐,每一步都踩得那樣沉穩從容……又或者該說是傲慢。

一個人的性格如何,往往能從他走路的姿態與節奏看出。這是父親教導她的,所以她向來最注重自己行走時的儀態。

夏璇音握緊了一雙小手,軟嫩的唇瓣被貝齒緊咬住,仰高蒼白的小臉,惶然的美眸緊瞅著門口……

當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步入客廳,蒼白的嬌顏瞬間一亮,她興奮難抑的從座位上蹬了起來,直直奔向來者。

「千宇!」夏璇音一如往常的張開雙臂投入他懷中,發涼的小手圈緊他強壯的腰桿。可是她等了又等,那雙可以帶給她溫暖與安全感的臂膀,卻遲遲沒有將她抱緊。

她納悶的揚起水眸,望向那張溫潤俊雅的面龐,心口霎時一窒。

只見他低垂著眉眼,直勾勾的望著她,璀亮的黑眸依然那樣深邃……眼神卻冰冷得刺骨,沒有一絲溫度,甚至連一絲情緒也沒有,彷彿她只是一個擋住他去路的障礙物。

「放開。」他掀動薄唇,平滑如絲的嗓音冷酷得令人發寒。

「千宇……你怎麼了?是我……璇音。」她開了口才發現自己在哽咽,美眸泛起水霧。

「齊千宇,你那是什麼態度!」夏瑋明倏地站直身,怒聲咆哮。

「我只是要她放開我,還沒叫她滾遠一點,已經算是很客氣。」齊千宇目光一閃,嘴角挑起沒有溫度的冷笑,舉起雙臂狠狠的推開夏璇音。

她重心不穩的往後退,拐傷的腳踝一時支撐不住,微微發顫的身子跌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。

「王八蛋!你到底在幹什麼?!」夏瑋明氣急敗壞的快步走來,眼底滿是心疼的將女兒扶起。

齊千宇置若罔聞,兀自落坐,而且還是坐在施佑霖身旁。後者一臉平靜的幫他斟了杯稍早傭人送上的東方美人茶。

「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!」夏瑋明抱緊已經呆怔的夏璇音,雙眼滿是血絲的瞪著他們。

「都到了這種時候,發這麼大的火有什麼意義?」齊千宇半掩著長眸,端起霧氣冉冉的熱茶,淡抿了一口。

「夏總裁,買家已經來了,你就坐下來聽聽看他怎麼說吧。」施佑霖面無表情的說道。

看著那兩人互動間的默契與熟稔感,夏瑋明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,一顆心當場涼了半截。

夏璇音呆呆的望著齊千宇,眼底滿是震驚與困惑,喉頭直泛苦澀,連一絲絲聲音都擠不出口。

「佑霖,我這麼信任你,你居然這樣報答我?」畢竟闖蕩過無數風浪,夏瑋明一眼就看出這兩人早已在暗地裡聯手。

「夏總裁,報答這種話,可不能隨便掛在嘴上。況且,要論恩人,你還不夠格。」施佑霖依然不冷不熱的回道。

夏璇音一瞬也不瞬的瞅著齊千宇,淚水不停湧出眼眶。施佑霖的背叛與她無關,那是父親的事,她只在意自己心愛的男人,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背叛她……或者該說是她和父親。

「千宇,你為什麼要這樣做?施佑霖給了你什麼好處?」她唯一能想到的,就只有利益交換。

「好處?」齊千宇輕笑,霍地站直身軀,隔著一小段距離與她對望。

那張令她無比迷戀的俊雅面龐,籠罩著一層寒霜,眸光像冰冷的利刃,直直剌向她。

「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好爸爸,當年是怎麼私下動手腳,找人誘騙我父親胡亂投資,又慫恿我父親接了一堆支付不出貨款的訂單,導致我父親投資失利,連公司也因為嚴重虧損而而臨倒閉。我父親自殺,母親重病入院,而你的好爸爸便能輕鬆併購我父親一手建立的公司。」

他的嗓音如此平靜,就像在訴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舊新聞,可是眼底深沉的恨意卻能夠傳達到她心底。

這一刻她才發現,她從來沒真正認識過這個男人。

「爸……他說的是真的嗎?」她目光空洞的流著淚,不敢相信最疼愛自己的父親,那個無比慈愛的父親,竟然會使出如此惡劣的手段併購齊父的公司。

「商場只分輸贏,哪管手段如何!」夏瑋明怒斥,神情沒有半絲愧疚。

是真的。父親這句話已經給了她答案。

夏璇音顫著盈滿淚珠的長睫,蒼白似雪的嬌顏像一瞬間凋零的薔薇,褪盡了穠艷,咬得太緊的唇瓣微微滲出血痕。

「是啊,這句話似乎是你的座右銘,我聽了十幾年,當然要向我的好岳父看齊。」齊千宇挑起一抹冷笑。

「原來你的溫吞跟無能都是裝出來的……」夏瑋明寒心的瞪著他,聲嗓因為太過憤怒而微微顫抖。「全部都是你在背後搞鬼!」

聽見父親的控訴,夏璇音睜大了美眸,被淚水浸濕的雙眼一片迷濛。是真的嗎?那些溫柔與體貼全是……他喬裝的?

不,她不信!就算千宇恨她的父親,但是他對她一定有愛!

「施佑霖,你為什麼要幫他?」夏瑋明憤惱的質問。「是因為錢嗎?他能給你的,我都給得起!」

施佑霖斜眼回睨,眼底儘是譏諷。「可是你不能給我一個童年。當年我在育幼院的時候,是齊世弘認養我,一路資助我念到高中……他甚至會當我的假日父親,讓我感受到有父親疼愛的滋味,對我來說,他就像是第二個父親。」

夏瑋明怒不可抑。「你這個混蛋!施佑霖,我是怎麼栽培你,又是怎麼提拔你?你居然這樣對我!齊世弘不過是資助你的童年,有什麼了不起?」

施佑霖冷冷的回道:「在你眼中,向來只有金錢的衡量,當然不會明白我的感受。」

混賬東西!比起從一開始就被自己瞧低的女婿背叛,施佑霖的反叛才令夏瑋明更憤怒。想不到他縱橫商場三十多年,居然臨老看走眼,自己引了一匹狼進公司,女兒則是引了另一匹進家門。

「施佑霖,我真的看錯你了!」夏瑋明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。

「你覺得這是報復?比起報復,我倒覺得只是拿回你從我父親手中奪走的一切。」齊千宇嘴角挑得更高,眼神更添陰冷。

「王八蛋!」夏瑋明氣得雙眼發紅。「所以當年你來求我收留你,早就想好了要向我報復?」

齊千宇微笑默認。

「混賬!那你對璇音又是什麼心態?」夏瑋明摟緊了不停顫抖的夏璇音。

撇開他對施佑霖反叛的憤怒,無論如何,就算他真的被鬥垮了,他也不能見到捧在手心上的女兒受半點委屈。

夏璇音心口一陣緊縮,迷濛的目光直視著齊千宇,他卻回以一抹毫無溫度的冷笑。

「說起來,我應該要感謝她,如果不是她這麼死心塌地的愛我,你當年也不會收留我,讓我有機會演好這場戲。」

「演戲?意思就是你根本不愛璇音?」夏瑋明氣得整張臉都漲紅,要不是擔心女兒會倒下,他早衝過去教訓這個渾小子!

「愛?」齊千宇望向靠在父親身側的夏璇音。她呆睜著雙眸,蒼白的小臉掛滿淚痕,像是在隱忍什麼似的緊咬住下唇。

她的反應比他預料中來得平靜。

不理會胸中的剌痛感,齊千宇揚開冷漠的笑,目光灼亮的回視她,用飽含嘲弄的聲嗓說:「這麼多年來,我的演技,你還滿意嗎?」

「演技?不,不是的……」夏璇音輕輕搖頭,將眼中晶瑩的淚珠甩落,乾澀的嗓子像是哽咽,也像是苦笑。

「跟你說實話吧,每天要把你當公主一樣奉承,我真的覺得很厭煩。」齊千宇故意忽略她明顯一窒的表情,也不理會自己胸中莫名的抽緊,帶著最殘忍的微笑說道。「你的幼稚和天真,還有自以為是的討好,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糾纏,全部的全部都令我感到噁心極了。」

夏璇音怔怔的看著他,感覺自己一顆漲滿各種情緒的心,被無情而尖銳的劃破了,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,任他踐踏。

從來沒想過,她的愛,竟然被他看得如此廉價可悲……

「齊千宇!」夏瑋明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的怒意,激動的衝上前揪扯住齊千宇的領口。

齊千宇臉上的笑容不見收斂,反而越揚越大,甚至挑高了一雙劍眉,眼中全是嘲諷地回視他的怒顏。

「你想對付我無所謂,但是你怎麼可以傷害璇音?你怎麼可以!」夏瑋明恨得想一把撕碎他,赤紅的雙眼像極了臨死前奮力一搏的困獸。

璇音是他捧在心上的寶貝,居然被這個小王八蛋給騙了!這口氣他怎麼忍得下去?!

「爸,不要!」夏璇音撲過來,死命地拉開父親揪住齊千宇領口的雙手。

「別攔我,我今天要好好教訓這個吃裡扒外的混賬!」

「鬧夠了吧?」齊千宇挑唇冷笑,像是在看兩個小丑似的瞟了他們一眼。

夏璇音心口一痛,拚命忍住快決堤的淚水,使出渾身力量將父親拉開。

因為太過憤怒,夏瑋明不停的喘著氣,像是心臟病發似的,佈滿血絲的雙眼望向滿臉慘白的女兒。

「璇音,你別怕,只要爸爸還沒倒下,這個混賬東西傷不了你。」以為她是害怕,夏瑋明語氣放軟的安撫道。

夏璇音深吸一口氣,扯開乾澀的嗓子,蒼白的小臉異常堅定。「不……爸,我愛千宇。」

齊千宇瞳眸猛地一縮,悄然握緊了拳心。

「你瘋了嗎?」夏瑋明痛心的瞪大眼,兩手掐住她的雙肩搖晃。「你剛才沒聽見嗎?這個混賬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,他欺騙了你的感情啊!」

褪盡血色的慘白嬌顏,慢慢牽起一抹自欺欺人的微笑,她望向無動於衷的齊千宇,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輕喃:「不會的……千宇不會騙我的,他只是為了氣爸才這樣說……不會的……」

說不定,這只是一場可怕的惡夢。

等她睜開雙眼再醒來,一切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。父親沒有失去他的傲氣,千宇依然會用溫柔的雙眼含笑凝望她……

她依然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。

下一秒,她眼前霍然陷入一片黑暗,發冷的身子一頹,雙腿軟下。夏璇音傻傻的微笑著,卻滿臉是淚的倒進了父親懷裡。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39 PM

第四章

再過三天就是除夕夜,街上到處是採買年貨的人潮,路邊小攤上掛滿了紅彤彤的春聯,氣溫再寒冽,依然冷卻不了歡樂的氣息。

「小姐,你確定嗎?」

黑色奔馳轉了個彎,駛入種滿櫻花的庭院,已經在夏家當了數十年司機的老黃,放慢車速的同時,惴惴不安地偷覷著夏璇音的表情。

「黃叔,你別擔心,等會兒我會打電話跟爸爸解釋,不會害你被爸爸責怪。」夏璇音穿著米白色羊毛大衣,懷裡摟著一個小型的LV行李袋,沒上妝的臉蛋素雅恬靜,嘴角微微上揚。

老黃真想不明白,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姐,怎麼還能笑得出來?

豐麟集團都已經面臨破產被外商公司併購的危機,夏老闆每天忙得焦頭爛額,新聞也鬧得風風雨雨,雖然他不是很清楚內情,但似乎是女婿窩裡反,打算與公司內奸聯手弄垮豐麟。

據說,齊千宇早在數年前就找齊了投資外商,在上海那邊成立一家公司,為免曝光,他甚至找了人頭掛名當執行長。

靠著精準的投資眼光,公司迅速累積資產,然後慢慢茁壯拓展,如今已經成了擁有雄厚實力的大型外商公司。

與夏家的關係徹底決裂之後,聽說齊千宇已經正式出任該公司執行長,並且擁有過半的股權與絕對的主導權。

現在,豐麟已經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。齊千宇是鐵了心要併購豐麟,夏老闆自己私下投資失利,手邊只剩一些不動產,就算全部賣了,也不可能挽回目前的頹勢。

女婿與岳父反目,這在商場上其實也不算是特例,只是……都這種節骨眼了,夏小姐今天一早醒來,竟然說要回家--她和齊千宇的家。

「停在這裡就好了。」夏璇音微微一笑,纖手已經拉起門把,像是迫不及待的下了車。

老黃無聲的歎了一口氣。夏老闆把這個女兒保護得太好,都什麼時候了,她竟然還打算回去繼續這段婚嫻。難道她都不曉得,齊千宇是用多狠的手段在對付她的父親?

夏璇音提著行李袋,在老黃失望的目光中走向那幢沐浴在晨光中的別墅。

掏出鑰匙,她開了大門走進玄關,跟正在打掃的陳姨打了照面。

「太太?」陳姨詫異地停下擦鞋櫃的動作。

「我回來了。」她笑得跟以前一樣甜,脫掉高跟鞋,套上自己專屬的室內拖鞋,逕自走入客廳。

將行李袋放上軟呢材質的沙發椅,才剛轉過身,就看見齊千宇邊打著領帶邊走下樓。

他不經意的抬起長眸,看見佇立在客廳裡的嬌瘦身影,灼亮的目光明顯一凝,腳步也跟著慢下,甚至飛快地攢緊了眉頭。

幾天沒見,她消瘦不少,原就單薄的身材看上去像紙片一樣,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……夏瑋明最近只顧著挽救公司,連最疼愛的女兒也不管了?

看這模樣,真不曉得她三餐有沒有照常吃--

驚覺自己竟然擔憂起她,齊千宇縮了縮瞳心,將領結推到底,喉頭跟著為之一緊,面色冷漠的揚起下巴,站在樓梯上睥睨著她。

「你來這裡做什麼?」他冷冷的問。

夏璇音笑得很甜,彷彿沒看見他傷人的冷酷表情。「你在說什麼?這裡是我的家啊。」

她瘋了嗎?那天在夏家,他已經摘掉溫柔好丈夫的面具,恢復他原本冷酷無情的面貌,也清楚的告訴她,所有恩愛與感情都是假裝,她怎麼還能……

算了,無妨。折磨她,就是變相折磨夏瑋明,她要是蠢到還不肯清醒,那也不能怪他狠心。

「怎麼,難道你是想替你爸還債?」齊千宇邁開長腿步下樓梯,上挑的嘴角浮現一道譏誚淺笑。

「你跟爸爸的恩怨,我管不了。」夏璇音依然面帶微笑。「就算你恨透了爸爸,但是我依然愛你。」

高大的身軀慢慢踱到她面前,他冷透的眼直勾勾地望著她。「你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有多可笑嗎?你愛的不是我,而是我演出來的假象。」

「就算那是你演出來的,也是一部分的你。」接收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森冷氣息,她心口微微一顫,臉上卻還是漾著甜笑。

不要怕……她要習慣這樣的他。她從以前就隱隱約約感覺得到,他的心底藏著一些秘密,她一直努力想窺探,卻從不能如願。

如今,她終於明白那些秘密是什麼。

假如以前的她,從來沒真正踏進他的心,那麼從現在起,她靠他又更近了一些。她堅信自己愛上的他,並非全部都是出於假裝,更堅信他對她絕對不可能全然無愛。

他只是太恨她的父親,所以才會故意用言語傷害她,藉以反制她父親。沒關係,這些她都可以忍受。

略顯蒼白的嬌顏依然掛著招牌甜笑,可愛的小酒窩在粉頰兩側漾動,夏璇音瞬也不瞬的笑望他。

迎上那雙盈滿笑意的晶澈美眸,一股怒氣湧入胸口,齊千宇眉頭深攢,俊美的面龐暴躁地瞪著她。

「是我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?夏璇音,我從來就沒愛過你,我之所以會和你結婚,假裝溫柔,假裝愛你,全是為了讓你死心塌地愛上我,然後幫我在夏瑋明面前說好話,讓夏瑋明對我降低戒心。」他冷笑。「我只是在利用你,現在你懂了嗎?」

夏璇音長睫微微顫動,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。果然……還是很難做到無動於衷,再一次聽他親口說出這些殘酷的事實,她的心仍然痛得快喘不過氣。

但是她可以忍。

這是她的人生,她選擇的婚嫻,不管他和父親有怎樣的恩怨,都改變不了她愛他的事實--她要捍衛這份愛情。

「我不在乎。就算你曾經利用了我,我相信你心裡還是有我的。」她強撐起笑顏,目光堅定的說。

「夏璇音,你都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悲嗎?」他怒極反笑,毫不留情的嘲諷她。

「失去你才是真正的可悲。」她依然微笑,一點也不覺得羞赧。

為什麼她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對他微笑?她不是最怕他這種冷酷無情的人嗎?還是她認為,他只敢對她冷言冷語,不敢真正的傷害她,所以還一廂情願的認為兩人仍有相愛的可能?

真是太可笑了!她到底能有多天真,又能有多愚蠢?!既然她執迷不悟,自願上門讓他折磨,那他也不必對她客氣了。

齊千宇牽了牽嘴角,俊臉扯開一抹無情的獰笑。「既然這樣,那就隨便你吧。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,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哄你,也不可能對你溫柔體貼,不管我做了什麼,那都是你自找的。」

齊千宇坐在長桌一頭,神情漠然無緒,陳姨將早報放在他手邊的桌面上,目光驚疑的瞄向正忙著煮咖啡的夏璇音。

「太太,還是我來吧。」看見那抹纖細的人影忙得不可開交,齊千宇卻無動於衷的邊吃早餐邊看報,陳姨不忍的走過去。

「沒關係,我來就好。」夏璇音甜甜一笑,轉身端著咖啡走向齊千宇。

齊千宇卻在這時突然站起身,將成疊的報紙重重地往桌上一擲,不知是故意還是湊巧,就這樣打翻了夏璇音剛放下的那杯咖啡。

霎時,熱騰騰的深色液體淌滿了桌而,濃郁的咖啡香飄散在冷空氣中。

齊千宇冷眼看著那片狼藉,嘴角一挑,惡意的說:「我從來就不喜歡喝你煮的咖啡。」

夏璇音怔了半晌,回過神卻看見他轉身走向玄關。

「你不喜歡拿鐵嗎?那你喜歡喝什麼?」壓下受傷的情緒,她緊跟在他身後,小臉故作開朗。

拉開大門,齊千宇腳跟一旋,半轉過身冷眼斜睨。「你聾了嗎?不是口味的問題,只要是從你手上遞過來的東西都令我覺得反胃。如果你堅持繼續住在這裡,那你最好不要跟我同桌吃飯,也不要碰我的食物,那只會讓我作嘔,吃不下飯。」

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夏璇音怔忡著,嬌顏一片慘白,分放在身側的小手慢慢握緊,緊到指關節泛白,手心都被指尖刺出深深的紅印子,才又慢慢放開。

沒關係……沒關係的。只要她堅持下去,一切都會好轉的。

走出門口,站在設計成西班牙度假風格的門廊上,她深吸一口氣,把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逼回去。

院子裡吹落了一地的殘紅,曾經見證這段愛情的櫻花樹,仍在風中搖曳,漫天飛舞的緋紅落櫻,依然美得像一個溫柔的夢……卻像是在嘲笑她的傻。

傍晚七點鐘,門鈴猝然響起,陳姨正好外出不在,夏璇音連圍裙都來不及脫,急匆匆的小碎步跑向玄關應門。

「今天比較晚……」她的笑容在看清楚門外的人之後凝住。

「璇音,你瘋了嗎?!立刻跟我回家!」看見她身上穿著圍裙,夏瑋明氣得暴跳如雷,不敢相信他最寶貝的女兒竟然這樣作踐自己。

夏瑋明拽住她細瘦的手臂,一個勁兒的往門外拖。

夏璇音惶然的拉住門把,擺明了不肯跟父親走。「爸,我不走!我要留在這裡,這裡是我的家!」

「這裡怎麼會是你的家?這是齊千宇那個混蛋的家!」

「爸,我、我愛千宇。」她急得眼眶含淚,雖然知道這樣做是忤逆最疼她的父親,但她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往下說:「爸……怎麼說,你當年都不該那樣惡意併購千宇父親的公司,錯的人是你啊。」

聽見寶貝女兒竟然倒戈指責自己,夏瑋明臉色發黑,簡直氣瘋了。

「齊千宇那混賬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湯?你姓夏,不是姓齊,你是我夏瑋明的女兒。」

「爸,我沒有不認你的意思,我只是……」

「你只是想活活氣死我!」連日來的奔走已讓夏瑋明筋疲力盡,哪還有耐心聽她解釋,他又是使勁一拖,想將她拉出門廊。

「要演父女情深的戲,請到外頭去演,別站在別人家門口礙眼。」

夏璇音聞言一怔,揚起眼睫,就瞧見齊千宇一手提著公文包,一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,俊雅的面龐噙著一抹諷笑。

好陌生……即便早已知道他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對她笑,她還是很難習慣這個冷酷無情的他。

心口緊緊一窒,夏璇音咬了咬下唇,有些狼狽的別開蒼白的臉。

夏瑋明惡狠狠地瞪了齊千宇一眼,隨即又轉向她,態度越發強硬。「走!馬上跟我回家!」

「爸……」夏璇音睜大了泛著濕氣的眸,低聲央求。

「算是爸爸求你了,跟爸爸回家吧,你就算留在這裡,這個混蛋也不會善待你。璇音,聽爸爸的話,別在這種時候讓我擔心。」眼見硬的不行,夏瑋明只好放軟態度,反過來請求她。

看著父親眼底的疲憊,幾天下來衰老不少的臉龐,鬢邊增多的白髮,她心中一陣陣的抽痛。

可是這一走,她非常清楚,爸爸肯定會想盡辦法阻止她再見千宇。這樣一來,她的婚姻,她的愛情……極有可能就這樣毀去。

「不,我不走!」咬緊泛白的下唇,她淚眼迷濛的低喊,用力掙脫了父親的手。

爸爸,對不起……請原諒她的自私。在爸爸忙著拓展事業版圖,將她留在空蕩蕩的別墅裡的時候,在她寂寞的思念著母親的時候,是千宇陪伴著她,是他溫柔的拭去她的淚。

不管他的溫柔是出。真心,還是虛情假意,那些歲月畢竟真真實實的存在過,她忘不掉,也無法將這份愛說拋棄就拋棄。

夏瑋明全身發僵,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。「你這是幹什麼?你寧願選擇這個想置我們父女於死地的男人,也不願跟最愛你的爸爸走?」

夏璇音哽咽了一聲,啜泣的說:「爸,請你原諒我……我……我不能沒有千宇……我真的很愛他……」

「你瘋了!瘋了!」夏瑋明氣得直怒吼。

一陣突兀的掌聲驟然響起,夏瑋明轉過身,發現齊千宇已走上門廊,公事包隨手往地上一扔,雙手鼓著掌,節奏極其諷刺的輕而慢。

「真是太精采了。」他笑不可抑的望著夏瑋明,眼神尖銳如刺。「你最疼愛的女兒,居然為了一個用盡心機對付你的男人決定拋開你,感覺怎麼樣?」

「王八蛋……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!你就是想挑撥我們父女的感情,所以才會接近璇音,甚至跟她結婚。」

「這能怪我嗎?如果不是你女兒那麼死心塌地的愛著我,我哪有機會看見這麼精彩的一場父女決裂的好戲。」

夏瑋明氣得兩眼發黑,下意識揚起手掌便要往那張俊美的臉龐打落。

齊千宇瞇寒了雙眸,才要抬臂擋下,忽地眼前掠來一道纖麗身影,讓他微微一詫。

啪!清脆的巴掌聲響起,卻是落在一張小巧的臉蛋上,用力之猛,幾乎是讓粉頰立即浮現清晰的鮮紅指痕。

夏瑋明目光僵凝,看清楚了自己那一巴掌打的不是齊千宇,竟是他連責罵都捨不得的寶貝女兒,一時之間震驚得懵了。

「你真的寧願選他,也不要最疼你的爸爸?」氣憤與傷心齊湧而上,夏瑋明質問的嗓調微微發抖。

「爸,對不起。我……」夏璇音捂著腫痛的頰,眼睫低垂,沒有勇氣直視父親的雙眼。

「好了,什麼話都不用再說了。」夏瑋明冷笑一聲,腔調非常淒涼。

「爸……」

「你既然選擇他,以後就別回來了。」夏瑋明的表情近乎麻木,話一說完便轉身離去。

望著父親落寞的背影,僵硬的步伐,夏璇音終於忍不住低低的哭出聲。

爸……對不起,她一定會努力捍衛自己的愛情,再慢慢的想辦法消除千宇對爸爸的恨意。

「演夠了吧?你父親已經走了,還想哭給誰聽?」齊千宇諷刺的睞她一眼,也不曾將目光放在她紅腫的頰,兀自冷笑一聲便進了屋。

再次目睹他的冷血無情,夏璇音有些錯愕,那若無其事的背影,像一根尖刺狠狠劃過心臟,比起臉上這一巴掌,更痛。

曾經那樣溫柔對她笑,為她拭去淚水,在櫻花樹下輕輕吻她,並且承諾會永遠愛她的男人,真的就這樣……消失了?

她還有機會見到那樣的他嗎?或許……再也不可能了吧。

但,只要她可以忍下這些痛苦,繼續努力,也許有一天,可以讓這個冷漠無情的齊千宇,對她揚開沒有痛恨與仇視的和煦微笑。

旋開門把,夏璇音頹喪的步入主臥房,一手用包著冰塊的毛中捂著腫起的臉頰,神情疲憊的呆坐在床沿。

剛才吃晚餐時,千宇連一口都不碰她煮的菜,只是冷眼睞了桌上的菜,轉身喊來陳姨,要陳姨替他重新煮過。

他甚至當著她的面警告陳姨,之後若是再讓她煮的菜出現在餐桌上,就準備打包走人。

為此,陳姨再三拜託她,以後別再插手準備三餐。她當然不忍心看到陳姨因為自己被開除,只能狼狽的苦笑答應。

砰!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,夏璇音心口一跳,不知所措地迎上冷臉走進房裡的齊千宇。

他看也不看她一眼,兀自轉入浴室沖澡。她心慌地站起身,突然之間,對這間充滿太多火熱甜蜜記憶的房間,感到無比陌生。

片刻,水流聲逐漸轉小,毛玻璃門被推開,齊千宇一手用毛中擦拭著濕發,一手將圍在腰際的浴巾繫好。

他的體型偏瘦長,但因為長年上健身房鍛煉,肌肉結實分明……她曾經夜夜枕在那強壯有力的臂膀上,甜笑入夢。

「看你的表情,似乎很期待我對你做些什麼。」

恍惚間,齊千宇已經站定在她面前,她一抬眼便對上流淌著水珠的壯碩胸肌,小臉霎時泛開紅暈,連忙困窘的別開眼,呼吸卻不受控制的變得急促,心跳也跟著狂亂失序。

他瞇了瞇眼,瞪著她臉上那片礙眼的紅腫,胸口緊擰,莫名的感到煩躁。

「呀!」捂著臉頰的冰毛中突然被揮落,夏璇音睜大美眸,緊瞅著突然伸手扣住她肩膀的齊千宇。

被水氣沾濕的俊臉揚起一抹冷笑,他低下頭封住她微啟的軟唇,狂肆地吸吮,毫不溫柔地啃吻,大掌捏緊了她僵硬的肩頭,不讓她有機會閃躲。

他的唇是熱的,可是吻卻是冰涼的,鑽入芳腔內的暖舌,只是發洩似的汲取她的甜蜜,唇瓣被他啃吮得又紅又腫,微微的痛楚螫著她。

他不是在吻她……他是在羞辱她。夏璇音悲傷的掩下長睫,瀅瀅的淚光迷濛了視線。

彷彿看穿了她的想法,齊千宇驀地退開身,大掌卻依然緊扣她雙肩,目光灼燁的緊鎖她,嘴角挑起一抹獰笑。

「是你願意自己上門當婊子,難不成還要我花時間哄你、服侍你?」

心口如被狠狠重擊,痛得直發顫,她咬緊下唇,不敢迎上他充滿羞辱意味的嘲諷目光。

「你不必……勉強自己……」抑下想哭的衝動,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,她竟然可以這麼平靜的反過來勸他。

閃爍冷輝的長眸瞇細,他突然痛恨起這樣的她,明明眼底全是淚,腫脹的頰一定仍痛著,卻還能若無其事的面對他。

她真以為只要不停的忍耐,就可以讓他忘記她父親做過的那些事,雲淡風輕的繼續跟她當夫妻?

她天真得好可笑,好可悲!

齊千宇冷笑一聲,「看來你不是很懂男人,碰上需要發洩慾望的時候,就算再怎麼厭惡對方,還是一樣可以拉上床,不是勉強,而是單純的發洩。」

強迫自己忽略她備覺羞辱的受傷眼神,也不去看她紅腫的傷頰,他一個翻身覆上,將她壓倒在柔軟的大床上。

她驚惶不定的瞅著他,眼底盈滿晶瑩的淚珠,僵直的嬌軀微微顫抖,哽咽地低喃:「千宇……不要這樣對我……」

他眸光一寒,不理會她悲傷的請求,再次低下頭封住她的唇,兇猛地吸吮軟嫩的唇瓣,暖舌肆意搗弄著,緊捲著她的小舌。

他手勁粗暴的拉下她的衣裙,毫不憐惜的搓弄飽滿雪乳,一手探入她滑膩的腿間,撕扯掉小褲,長指刺入蜜穴,急速的抽插著,誘她流出更多蜜液。

敷衍的前戲只做了一半,腫脹的粗壯便用力挺入泛紅的軟穴,凶悍的衝撞起她敏感的嬌軀。她難受的流下淚水,雙手緊揪住壓在身下的被褥,只能隨著他抽插的頻率,晃蕩著不停受到快感侵襲的身子。

她不相信他的話……如果他當真這麼厭惡她,就不會跟她上床。他是故意那樣說,好用來掩飾他的心虛。

「啊……」當他憤惱地含吮住翹立的乳尖,她難以自抑的嬌吟出聲。

「你還真是騷啊,明知道我對你沒感情,還是願意跟我上床,可見你有多愛我上你的滋味。」瞪著她紅腫的頰,他壓下椎心的痛楚,冷笑的羞辱她。

她閉上雙眸,越發咬緊唇瓣,阻止自己發出哼吟。他卻更強悍而兇猛的頂弄著她,將她的雙腿架高在他肩上,讓濕漉漉的花瓣在他眼前徹底綻放。

她只要微微睜眼,便能看見他粗硬腫脹的男性,是如何孟浪地抽插著她的羞秘處,兩片充血軟嫩的花唇又是怎樣含緊了他。

「你可真浪,把我吸得這麼緊。」他不停的說著羞辱她的冷言冷語。

她卻睜開了眼,一邊流著淚,一邊直瞅瞅的凝視他。

那充滿愛意與信任的眸光,像銳利的刀刃割過他的心,他低吼一聲,眉頭深皺的低下頭,狠狠咬住她的唇瓣。

那一夜,他只是盡情的在她身上發洩,一次又一次,甚至不顧她的體力已透支,將她壓在牆上狠狠逞歡。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46 PM

第五章

該來的終究會來……

齊千宇以令人震愕的快速度,選在除夕夜的前一天,正式併購豐麟集團,並宣佈年後將進行董事會改選。

眼看事情已走到無可挽救的地步,夏瑋明只好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,準備等年後開始拋售名下所持有的股票,以及手中的不動產還債。

夏璇音很擔心父親的情況,屢次撥打手機,父親卻不肯接她的電話,甚至連她返家探望,也被管家擋在門口不能進屋。

「小姐,老闆要我轉告你,他說……除非你願意跟齊先生簽字離婚,否則以後都別再見面了。」管家臉色凝重的轉達主人的意思。

於是,她只能把自己的存簿與印章,以及先前父親贈與她的不動產文件,透過管家轉交給父親,希望可以幫助父親度過難關。

儘管她心裡非常清楚,當年父親間接害死千宇的父母,恐怕千宇不會讓父親太好過,肯定會繼續把父親逼到絕境,但越是這樣,她越不能放棄。

只要千宇願意善待她,只要千宇承認自己是愛她的,總有一天他對父親的態度終會軟化。

也許不可能回到從前那樣,像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共處,但至少她相信到那個時候,他對父親的恨會減少一些,不會再一心想著置父親於死地。

不管他對她多壞、多惡劣,她都無所謂……就當作是幫父親過去犯下的錯還債吧。

今晚是除夕夜,夏璇音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一如往常的等著齊千宇下班返家。

雖然從她回來以後,他不曾給過她好臉色,甚至找盡各種方式羞辱她,想逼她自動離去,但她從來沒有萌生過放棄的念頭。

「太太,年夜飯已經準備好了。」陳姨手裡挽著一個人包包,走進客廳看著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夏璇音。

夏璇音一震,隨即回神。「辛苦了,已經沒什麼事,你快回家吧。」其實她早已不算是這裡的女主人,但陳姨還是時常會來徵詢她的意見。

「太太之前常準備的那些菜,還有海鮮,我都依序冰在冰箱,也有標記在單子上,有需要的話可以打電話問我。」臨走前,陳姨不放心的輕聲叮囑。

因為過年的緣故,陳姨會放幾天假,直到初四才回來,這期間大多是夏璇音親自下廚,因此她依據去年的經驗,擅自買好了數天份的食材冰進冰箱。

「陳姨,謝謝你。」夏璇音由衷的說。

陳姨剛離開沒多久,她的手機便響起,期待是父親打來的電話,她急急地走回沙發,拿起手機一看,雀躍的神情瞬間又轉為失落。

「璇音,你到底在想什麼?」手機一接通,線路彼端隨即傳來姚舒萱氣惱的質問。

「舒萱?今天是除夕夜,你怎麼……」

「剛才我去過你家,聽了夏叔叔說才曉得情況這麼糟。難道你都不曉得夏叔叔的公司被齊千宇併購了?」

夏璇音滿腔苦澀的回道:「新聞都報得這麼大了,我怎麼可能不曉得?」

「既然這樣,你還繼續維護齊千宇這個混賬?」姚舒萱難以置信的大叫。

「夏叔叔還說,你寧願跟齊千宇在一起,也不要他這個父親,你瘋了嗎?」

「舒萱,我沒瘋。」她冷靜的說。

「齊千宇那樣對付你父親,你怎麼還可以--」

「舒萱,有很多事情你並不曉得,改天見面,我再把詳細的前因後果告訴你。」她想,依照爸爸的個性,肯定沒透露他當年惡意併購昌法的事,因此在別人眼中,只會覺得是千宇這個做女婿的無情無義窩裡反。

「我越來越不懂你了,你怎麼可以愛得這麼盲目?」姚舒萱性子急,只覺得她為了愛情拋棄親情的做法太自私。

「我愛千宇,這是我的愛情,我的婚姻,不管他跟我父親之間發生什麼事,我都想捍衛。」

「我看你是真的瘋了!」不想再聽她那些荒謬的理論,姚舒萱惱火得直接收線。

耳畔傳來嘟嘟聲,夏璇音揚起一抹苦笑,拿下手機,一回身便瞧見齊千宇走進玄關。

她漾開甜笑,才想上前迎接,就見施佑霖跟在他身後一起進屋,迎上她怔然的目光,原本正在與齊千宇交談的施佑霖也是一愣。

「她怎麼在這裡?」腳步頓住,施佑霖微皺眉頭。

齊千宇淡淡的睞向夏璇音,眼中只有無盡的冷漠與嘲弄。「別理她,怎麼趕也趕不走,自願要送上門隨便我羞辱,我何樂而不為。」

施佑霖沒說話,眉頭依然皺著,眼神古怪的瞅了齊千宇一眼,又瞄向低垂著臉蛋不語的夏璇音,隨後才又邁開腳步。

兩個男人進了一樓書房聊了下公事,半小時後,在齊千宇的挽留下,兩人才又一起出現在飯廳。

夏璇音將一盤盤重新熱過的菜端上桌,善盡一個女主人的本分,卻在替他們添飯的時候被冷聲遏阻。

「我已經說過了,別碰我要吃的飯菜。」齊千宇冷眼睨著她端上來的那碗白飯,大掌不留情的揮過去。

匡啷一聲,那碗熱騰騰的白飯滾落到地上,當即與碎裂的瓷片混在一起。

施佑霖默然看著這一幕,目光微微閃爍,若有所思地望向臉上噙著冷笑的齊千宇。

夏璇音怔了片刻,緩緩垂下雙眸,咬緊了唇瓣,嗓音細弱的道歉:「抱歉,因為今天是除夕夜,我一時太高興,所以忘了。」

「走開,我們都不想看見你。」兀自起身取來兩副碗筷,齊千宇連一眼也沒瞧她,冷著嗓音驅趕。

滿滿的羞辱感淹沒了她,夏璇音只能強忍著,垂下蒼白的嬌顏,腳步略顯僵硬的走出飯廳。

「她的臉是腫的,你打了她?」接過碗筷的同時,施佑霖淡淡的問。

「是夏瑋明打的。」齊千宇不以為然的回答。

「夏瑋明?」

「那一巴掌原本是要打在我臉上,夏璇音自己跑過來替我擋。」

「心疼嗎?」施佑霖問得有些嘲弄。

齊千宇喉頭一窒,忿惱的揚起長眸凝瞪。「看他們父女倆反目,我比誰都高興,怎麼可能心疼。」

「真是這樣嗎?」施佑霖夾了一口菜,慢條斯理的放進嘴裡咀嚼。

「你在懷疑我什麼?」齊千宇暴躁的瞇細眸光。

「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,你何必這麼介意?」施佑霖淡淡反問,清亮的目光似乎想將他看透。「難道是因為擔心被我戳破心思?」

「你說夠了沒有,要我重複幾百次你才聽得懂,我不愛夏璇音!」齊千宇寒著俊臉,嗓音僵硬的低喊。

施佑霖放下筷子,往椅背一靠,冷然望著他那張飽含怒意的俊臉片刻,才淡淡的開口:「你確定剛才那句話是在對我說?還是,你根本是在對你自己說?或者更正確的說法,你只是靠這樣在催眠自己,讓你相信自己根本不愛夏璇音。」

齊千宇一怔,臉上的憤怒與氣惱一瞬間消逸無蹤,取而代之的卻是矛盾的痛厭與自責。

「你讓她留在這裡,到底是想折磨她,還是因為你習慣了有她在你身邊?別自欺欺人了,如果你真的厭惡她,早該強制將她趕出這間屋子。」

「你說夠了沒有?我最後一次告訴你,我恨透了夏瑋明和夏璇音這對父女,我永遠都不可能愛夏璇音。」

「既然這樣,那為什麼還不跟她離婚?」施佑霖下巴微微一偏,臉上那抹淺笑像是在看戲似的,透著瞭然的嘲意。

「你還不懂嗎?」齊千宇臉色猙獰的扯動嘴角。「夏璇音越愛我,我越能折磨她,她越痛苦,夏瑋明就越痛苦。」

「她不是和她父親決裂了?夏瑋明都不想管她了,又怎麼會心疼這個女兒?你的折磨論也就成立不了。」

「我跟夏瑋明相處了這麼久,我比你更瞭解他有多疼夏璇音,他只是一時氣憤又拉不下臉,所以才會放任她不管,但是之後他一定還是會來跟我要這個女兒。」

施佑霖只是笑了笑,重新執起筷子夾菜吃飯,口氣涼涼的說:「真是這樣嗎?那我就等著看好戲,看你怎麼折磨夏璇音。」

聽出他話中的不以為然,齊千宇瞇寒了雙眸,胸中燃起一股巨大的怒焰。

他不愛夏璇音,他不愛!

他不採取強硬手段趕她走,只是因為他想折磨她,他要讓她知道,這些年來生活在仇人的家庭裡,他的隱忍有多深,他壓抑的仇恨有多濃。

就算他逼不死夏瑋明,夏瑋明還不了的,就由夏瑋明的女兒來還!

不知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了多久,夏璇音睜開視線模糊的雙眼,慢慢撐起身子,下意識望了一眼牆上的金色掛鐘。

「啊,已經這麼晚了。」瞅見時針指向正中央的十二,她詫異的低呼。

咕嚕。一整晚未進食的胃開始發出抗議聲,雖然身旁沒人,但她還是忍不住窘紅了小臉。

真是丟臉,也才沒吃晚餐而已,肚子怎麼就叫了起來?夏璇音雙手輕按住餓到微疼的胃部。

今天是除夕夜……應該是一家人團聚圍爐的日子,不曉得爸爸有沒有好好吃飯?

夏璇音悵悵的起了身,走出客房,來到一樓飯廳,想將冷掉的飯菜重新熱過,結果卻看見桌上空蕩蕩,所有飯菜都被倒進水槽旁的廚餘集中桶。

她錯愕的望著那堆廚餘,按在腹上的小手微微發顫。那些菜都還好好的,為什麼要……

「餓了?」一聲冷嘲驀然在背後響起。

夏璇音轉身,蒼白的臉上仍是難以置信的表情。齊千宇已經換下西裝,穿上深藍格子毛衣搭配黑色丹寧長褲,額前幾縷碎發斜掩著長眸,卻掩不去眸底的森寒憎惡。

「我……」突然間,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交談,心底泛起濃濃的悲哀。「還沒吃晚餐。」

「夏瑋明的女兒怎麼會跟我討飯吃?今天是除夕夜,你不是應該回家陪你親愛的爸爸?」

「你明知道我跟我爸已經……」美眸黯然垂下,撫在胃部的纖手往上移,緊按住悶疼的心口,與父親決裂的話她說不出口。

「對了,差點忘了你親愛的爸爸已經撂下狠話,要你從此以後別想再回夏家。」單肩斜倚著牆,強壯的雙臂盤在胸口,他用溫柔的語調說著殘忍的話。

從前那個眼底只看得見她一人的齊千宇,全是喬裝的?為了替死去的父母復仇,他以前是怎樣壓抑自己,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?

這一刻,夏璇音竟然替他感到心疼。

她從來就不懂得掩飾自己真實的想法,齊千宇看出她眼中的憐憫,怒氣立時湧入胸口。

「我告訴你,這裡是我的家,不是你的,我沒義務供你吃住,往後你要吃什麼喝什麼都請自己準備,這裡可不是慈善機構。」

畢竟從小嬌生慣養,也不曾餓過一頓,聽見他這番羞辱意味濃厚的提醒,夏璇音嬌顏赧紅,委屈的酸楚在心底漫開。

「那、我……我支付自己的生活費總可以了吧?」急著掩飾自己的困窘,她有些嬌氣的說。

他冷笑,「你以為自己還是過去那個吃穿不用愁的夏千金?醒一醒吧,夏瑋明破產了,豐麟現在已經是我的,如果我猜的沒錯,你應該也把你手中擁有的資產都拿回去救濟你父親。從來就沒有自己賺過一塊錢的你,還敢這麼大言不慚的說要支付自己的生活費?」

夏璇音怔住,腦袋瞬間一空。

是呀,她竟然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有多糟……爸爸已經撂下狠話,除非她離婚才能回家,自從結婚後,她一直是給千宇養,平時逛街刷他的副卡,各項支出費用的帳單則是直接寄到他的辦公室。

現在的她,除了手邊的珠寶和一些現金外,再也沒有任何財產了。

「老天,你天真得夠愚蠢了。」望著她後知後覺的窘迫神情,齊千宇譏諷的挑起嘴角。

「我……我是你的妻子,你有義務養我。」她咬了咬下唇,赧然卻堅定的說。

「如果我不呢?你要訴請離婚,還是要請律師告我?」

美眸一顫,她急急地說:「我不離婚!」

「你以為只要一直不離婚,我們就有相愛的一天?別傻了,那是不可能的。」

「我們本來就是相愛的。」

看著她堅定的眼神,他刻意戴上的冷酷無情面具,好似瞬間被刺破,不禁有些難堪的別開眼。

不,不對,他根本不愛她!

他們並沒有相愛,沒有!

是嗎?那你對她有過的依戀,有過的溫柔,當真全是毫無半點真心的虛情假意?心中浮上一道嘲弄的自問,他惱怒的握緊雙拳,不敢再對上她水亮如鏡的雙眸。

「也許在你的夢裡是吧,但在現實世界裡,絕對不是。」略顯僵硬的勾起一彎冷笑,齊千宇轉身走開。

纖手按緊了痛得快不能喘氣的胸口,她漾著霧光的美眸不服輸地睜大,抑制眼底那股刺熱湧出。

不能哭!她或許嬌氣,但絕對不軟弱!只要堅持下去,她相信事情一定會有好轉的一天。

過了一個有生以來最寂寞冷清的農曆新年,接下來的日子更不好過了。

為了不讓陳姨為難,夏璇音三餐全都自己來,早餐吃得簡單,午餐和晚餐自己買材料下廚,就像被隔離的病人一樣,只要齊千宇在家,她便待在客房獨自用餐。

該慶幸的是,她雖然吃穿用度樣樣講究,但那都是爸爸和從前的千宇寵出來的。她本來就不愛跑趴,不像那些經常靠渾身精品名牌博版面的千金名媛,即便不能再添購華服美鞋、珠寶首飾,不能再盡情購物,她也不覺得有什麼。

也幸好她手邊的現金還夠撐一陣子,之後……如果再不行的話,或許該考慮一下外出找個工作來養活自己。

「太太,你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?」有一回齊千宇加班應酬晚歸,陳姨看不過去,搶著幫她料理晚餐,語重心長的問她。

「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齊先生發生了什麼事,不過我看齊先生對你好像是鐵了心……太太,你不要以為我是在倚老賣老,我年紀大了你快兩輪,經歷過的事情比你多,之前也在不少家庭當過管家,看過太多破碎的婚姻。不管以前先生怎樣對你好,都已經過去了,男人一旦變了心,就不可能再回頭。」

當時她聽了只是抿唇一笑,沒有反駁或是響應陳姨什麼。陳姨不清楚千宇對她壞的原因,只單純的以為是他變心了,也難怪會這樣勸她。

她不覺得自己可憐。每當她回想起這些年,千宇是用怎樣的心情寄人籬下,對他們父女倆強顏歡笑,假裝成另一個人……她反而覺得他更可憐。

而今,他再也不必戴著假面具過日子。雖然她還不太習慣,雖然偶爾還是會感到痛苦難受,但如果冷漠無情才是他真正的性情,她會努力去適應。

她愛的,不是那些溫柔的假象,而是他這個人。無論真正的他是什麼樣貌,她都不在乎;冷漠也好,殘酷也好,至少她可以認識真正的他。

過完農曆新年後的第一個上班口,夏璇音蜷縮在溫暖的床鋪中安然熟睡。

窗外的鳥鳴聲突然吵雜起來,一陣又一陣的尖銳剌耳聲響,由遠處飄入耳中,她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皮,掙扎了一下才從溫暖的被窩中翻身坐起。

「好吵……是什麼聲音?」揉著猶然迷濛的水眸,她下了床,換下睡衣披上輕薄的羊毛大衣。

下了一樓,她瞧見陳姨站在正對院子的那扇窗前,她納悶的走過去,邊揚開嗓音問道:「發生什麼事了?怎麼那麼吵?」

陳姨神色倉皇的轉過身,連忙走向夏璇音,想擋住她的視線。「沒什麼、沒什麼,是齊先生找了人來整理院子。」

「整理院子?」她不解地輕蹙細眉。

「太太餓了嗎?我去幫你買早餐。」陳姨急著轉移話題。

夏璇音眸光一閃,快步繞過陳姨,小碎步的奔向玄關,推開大門,當她看清楚院子裡工人正拿著電鋸,準備將一棵棵的櫻花樹砍掉,她當下一傻。

齊千宇雙臂盤著胸口站在院子裡親自監工,他不經意的別過眼,瞥見呆立在門廊上的纖細人影,薄唇殘忍的揚起一抹微笑。

看著銳利的銀色鋸片砍進樹幹,櫻花樹柔弱無依的搖搖欲墜,搖落了滿地的花瓣,被工人無情的踐踏在腳下。

夏璇音腦袋一空,什麼都來不及反應,傷心的淚水已先湧出美眸。「不可以!不可以這樣!」

發著抖的纖細身影,踩著毛茸茸的室內拖鞋,朝著被工人鋸得傷痕纍纍的櫻花樹飛奔而去。

「啊!小姐,這樣很危險,別靠這麼近啦!」忙著鋸樹的工人紛紛嚇了一大跳,趕緊關掉手中的電鋸。

「不可以!你們不可以鋸掉這些櫻花樹!」夏璇音激動的對著工人大喊,蒼白的臉蛋被早晨冷冽的風吹紅,小巧的鼻頭一酸,淚如泉湧。

工人們困惑的面面相覷,然後滿臉為難的望向齊千宇。「齊老闆,這位小姐……」

齊千宇冷睨小臉滿是淚痕的夏璇音一眼,嘴角依然是上揚的,彷彿心情十分愉悅似的,連嗓音都帶著清晰的笑意。「別理她,繼續鋸。」

夏璇音惶恐的睜大美眸,不停搖頭。「不可以……千宇,求求你,不要鋸掉這些櫻花樹。」

「這裡是我的家,我說了算。」齊千宇對她挑起漂亮的劍眉,笑容如此俊雅,卻冰冷得令她一顆心猛打顫。

「為什麼……為什麼要這樣?這些樹有什麼錯?」她難過的撲到他面前,緊抓住他的臂膀,嬌柔的小臉被洶湧的淚水淹沒。

齊千宇無動於衷的垂眸冷睨。「我討厭看到這些櫻花樹,這個理由怎麼樣?想到我曾經在這些樹下演了一堆令人反胃的爛戲,我連多看一秒這些樹都會想吐。」

他說過太多太多刺傷她的話,但是她總可以在浮現悲傷的眼神之後,又強裝鎮定,若無其事地對他漾開笑靨。

她那樣的笑靨太過刺眼,彷彿是在諷剌他,不管他怎麼用言語羞辱她,他依然不會真正的傷害她。

他恨透了她那樣笑!也恨透了始終無法對她狠下心的自己!每當這個時候,腦中總會浮現施佑霖的嘲諷--不!他絕對沒有愛上她!絕對沒有!

他恨她父親也恨她。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柔與體貼,只不過是為了誘她死心塌地的演技,不是他的真心。

早在決定埋藏真實的自我,假扮成另一個人在夏家生活的那一刻起,他就已經沒有心!

「千宇……你只是遷怒而已,拜託你,不要砍掉這些樹,求求你……」

她以為這段時間以來,被他屢屢用狠毒的言語傷害,自己已經免疫,已經練習得夠堅強。但是當她看見那些充滿回憶的櫻花樹被無情的砍倒,彷彿是在消抹過去曾有過的種種甜蜜,她心痛得無法再喬裝自己很堅強。

望著她滿眼流溢著水光,齊千宇臉上依然是笑。「很痛苦嗎?看不下去?那就滾出我的家,沒有人請你留下來看。」

他伸出大掌,將她緊攀在他手臂上的纖指一根根掰開,再用力甩開她冰涼的小手。

她目光迷茫的流著淚,重心有些不穩地往後退了數步,雪白的毛茸茸拖鞋被泥塵染髒了,無數的緋紅花瓣被風吹起,落在淚跡斑斑的嬌顏上。

粉嫩的櫻瓣,沾附在蒼白的頰上,絲絲縷縷的黑髮斜飛過臉前,遮不去像碎了滿天星光的濕眸,這畫而淒艷而美麗,揪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。

工人呆呆的愣住手邊動作,任由電鋸空轉著,刺耳吵雜的機械聲響令人想掩耳。

齊千宇眼角一橫,察覺工人們的視線全癡癡地瞅著她,胸口驟然炸開了熊熊的憤怒。

面色陰沉的撇過俊瞼,他拽起她的手腕,直直往屋內方向拖去,她像是傷心得傻了,只是咬著下唇悶聲啜泣,像個人偶似的任他拖拉。

「進去!」齊千宇長眸流溢著怒氣,力氣粗蠻的將她往屋內一推,她沒有反應的跌坐在玄關。

「齊先生……」這段時間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,陳姨驚惶的靠過來。

「如果不想滾離開這裡,那就少在外頭丟人現眼。」齊千宇不理陳姨,怒瞪著呆坐在地上流淚不止的單薄身影。

她茫然的直視前方,彷彿沒聽見他的怒斥,最後乾脆將自己縮成一團,把被淚水浸濕的小臉埋入雙腿。

齊千宇幽黑的瞳心緊縮,猛然握緊拳心,不理會傳自胸口的刺痛感,他全身僵硬的轉過身,踩著倉促的腳步離開。

她的反應本就在他預期之中,之所以砍掉那些櫻花樹,不就是為了一嘗報復的快感?

但為何,在聽見她的哭求,看見她氾濫的淚水時,他竟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冷血的惡魔,極度可恨。

這真的就是他要的嗎?他反覆問自己,卻得不到答案。

因為他的心一片黑暗,空空洞洞的,彷彿什麼也感受不到。

原來恨到最後,會連自己的心都被吞蝕。

即便對一切都已麻痺,可是為什麼,仍然會因為她的眼淚,她的哭泣,感到心如刀割?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7:49 PM

第六章

櫻花樹被砍盡的那天晚上,齊千宇直到深夜才回家,一走進客廳就看見尚未離開的陳姨。

「齊先生。」陳姨憂心忡忡的迎上來。

「陳姨,怎麼還沒回去?」齊千宇揉了揉深擰的眉心,邊用單手脫掉西裝外套。

陳姨一臉猶豫的望著他。「今天早上齊先生離開後,齊太太就一直坐在外頭不肯進來,也沒碰我幫她買的便當……傍晚的時候,我看她趴在門廊上睡著了,就拜託送快遞的小弟幫我一起把她抱進來……」

齊千宇驟然大怒的揚起長眸,目光森冷的直直瞪住陳姨。「陳姨,你腦袋是怎麼了?我不是警告過你,別隨便讓人進屋?」

其實見到他發火,陳姨心裡反而高興。說穿了,齊千宇在意的並不是她讓人進屋,而是讓陌生人碰了夏璇音。

「齊先生,對不起。那時候情況太緊急了,齊太太又發高燒,我一個人根本抱不動她……」

「發高燒?」齊千宇倏地站直高大的身軀,臉色徹底沈了下來,眸色急躁不安。「怎麼回事?」

「太太前幾天就說過不太舒服,今天又在外頭吹了一整天的風,也沒吃東西,可能是因為這樣,所以就發高燒了……」望著那張陰沉的俊臉,陳姨不知該感到欣慰,還是替這對小夫妻憂心。

欣慰的是,齊先生並不是對妻子完全無動於衷。憂心的是,按照齊先生狠心無情的作為,齊太太就算再努力,也很難再讓兩人的感情回到從前。

「現在怎麼樣了?」似乎察覺到自己表現得太激切,齊千宇驀然別開長眸,有些突兀的清了清喉嚨。

「我請何醫生來看過,因為太太不願意打針,所以何醫生幫太太開了感冒藥。」

「她吃了嗎?」

「還沒。」陳姨搖頭。

齊千宇眉心深擰。「又怎麼了?」

「太太一直不肯吃東西,我怕就這樣空腹吃藥太傷胃了,所以……」

「不肯吃那就逼她吃。」

陳姨滿臉為難和尷尬。「齊先生,你還是去看一下太太,勸她吃點東西,我幫她買了一點清粥,就放在客房書桌上。」

齊千宇才想斥責陳姨,怎麼不幫她熬點排骨瘦肉粥,那是她生病時最愛吃的,卻在話即將脫口之前,猛地想起,是他警告過陳姨不准再替她料理三餐。

「我知道了,你先回去吧。」齊千宇煩躁的別開臉。

雖然擔心夏璇音的病情,但也無可奈何,陳姨只好先行離開。

大門一闔上,齊千宇立刻快步走上二樓,轉入客房。房裡很暗,只開了幾盞鬱金香造型的壁燈,昏黃的燈光照映著床上那一團微微隆起,看起來分外寂寥落寞。

胸口一窒,他加快腳步走到床邊,望著側身蜷在白色羽絨被裡的人兒。

她蒼白的臉蛋被厚重的被子圈得更小,一雙秀眉難受的擰緊,兩頰浮現不尋常的紅艷,呼吸困難的微張著唇瓣。

「夏璇音。」他低啞的喊著她,雙手緊貼在身側,不敢伸出手碰觸她。

她微微睜開眼,小臉轉過來望著他,眼神淒清絕望,曾經璀璨如寶石的眸光,此刻看來黯淡如死去的星辰。

齊千宇心口一悶,姿態蠻橫的強把她拉坐起身,然後端來了陳姨替她買的清粥,塞進她燙得嚇人的手心。

「吃完這些粥再吃藥。」他冷冷的說,看她沒反應的垂下長睫,火氣立時湧上來,不耐煩地冷譏:「真可悲,因為什麼方法都用盡了,所以改走苦情路線,想裝可憐來打動我?演夠了沒?我不吃這一套。」

低掩的濃密長睫顫了顫,依稀閃動著淚光,他看見她木然而僵硬的拿起塑膠湯匙,勺了一口清粥送進嘴裡。

齊千宇鬆了一口氣,卻不敢大意,直挺挺的站在床邊緊盯著她,直到她吃完最後一口粥。

他粗魯的接過塑料空碗,扔回書桌上,再將陳姨準備好的感胃藥與溫開水,一併塞到她手裡。

「吃藥。」他語氣很冷的命令。

她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把藥吞了,也將一整杯的白開水飲盡,然後就這樣靠在床頭動也不動。

他手勁更粗魯的搶過空杯子,重重地放在床邊的茶几上,然後將她壓回被窩裡,把羽絨被拉到她下巴處,讓她整個人被掩蓋得密不透風。

她垂下眼眸,嗓音又乾又啞的低語:「謝謝你。」

他渾身一震,這才驚覺自己方纔的所作所為,雖然粗魯無禮,卻全都是照顧和關懷。

齊千宇開始惱起自己,長眸凌厲的回瞪她。「你以為我是在擔心你?夏璇音,你已經不是天真,而是愚蠢!我們還沒離婚,在外人眼中看起來,我們依然是夫妻,如果你在我家病死了,還是嚴重到住院,你想外界會拿什麼眼光看我?蓄意害死自己的老婆?惡意遺棄?」

夏璇音轉開蒼白的小臉,眸裡剛亮起的光采,又一點一滴的黯淡退去。

看她眼底泛起淚光,他本該感到痛快,感到得意,但是心卻是狠狠擰著,看著她憔悴病弱的模樣,他覺得自己快瘋了。

「如何?後悔了嗎?現在離開還來得及--不,應該是說,隨時都歡迎你離開。」不許自己心軟,他惡意的嘲弄說道。

她搖搖頭,虛軟無力的低聲喃語:「我不走……」

壓下心中的不捨,齊千宇冷笑一聲,隨即轉身離開。

怔怔望著牆上的壁燈,不知過了多久,胃裡的藥物開始發揮作用,她昏沉沈的閉上眼眸,沉入冰冷而黑暗的夢境。

「咳咳咳……」

寧靜的早晨裡,斷斷續續的咳嗽聲,從二樓蕩進一樓的飯廳,坐在餐桌前看報吃早餐的齊千宇下意識皺緊眉峰。

正在清洗碗盤的陳姨偷覷了他臉色一眼,才小心翼翼的開口:「齊先生,太太這幾天感冒太嚴重了,我怕她自己準備三餐不方便,我可不可以……」

「你自己看著辦。」齊千宇冷冷打斷陳姨的話。

陳姨暗暗高興了下,開始著手熬煮夏璇音生病時喜歡吃的粥。熬粥費時間,她忙了一會兒,才端著餐盤準備送上二樓,一轉身赫然發覺齊千宇竟還坐在飯廳。

陳姨奇怪的瞄了一眼牆上典雅的掛鐘。都已經八點半了,齊先生怎麼還沒出門?通常他用完早餐,大多準時在八點初便會出門……

一個念頭閃過腦海,陳姨收起詫異,若無其事的端著餐盤往前,走到飯廳門口時,她突然驚呼了一聲。

「哎呀!我今天早上出門前,好像忘了把後院的水龍頭關掉。齊先生,真的很對不起,我得請個假趕回去看一下。」

語罷,陳姨將餐盤往桌上一放,神色倉皇的拿起抹布擦了擦手,連圍裙都沒脫下便奔出飯廳。

「陳……」齊千宇俊臉滿是錯愕,瞟了一眼餐盤上冒著熱香的排骨瘦肉粥,靜坐了片刻才起身端上二樓。

來到客房,他沒敲門便開門而入,一進房間就瞧見床上一臉憔悴蒼白的人兒,冷峻的心不由得一緊。

「起來吃點東西。」將湧上心頭的不捨狠狠壓回去,齊千宇神情漠然的走到床畔。

夏璇音乏力的睜著眼皮,視線先是一片昏黑,慢慢地才能聚焦,看清楚佇立在床旁的高大身影。

他親自端早餐過來……那是不是代表著,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?他還是關心她的?

美好的假設令她精神一振,儘管渾身發軟,還是雀躍的撐坐起身,漾開一抹脆弱卻美麗的微笑,目光盈盈地回瞅他。

她也許不曉得,她的美貌雖然承襲自她母親,可是她那雙深邃清澈的大眼,卻是遺傳自夏瑋明。

這些年最令他感到痛苦的,就是每回凝視她的雙眼時,他總會聯想到夏瑋明那張令人憎惡的臉龐!

每當這種時刻,他便會從撒滿粉紅香粉的夢境中瞬間清醒,美夢一瞬間轉變成血淋淋的惡夢,他立刻想起死得淒慘的父親,以及因重病而鬱鬱寡歡離世的母親--

一如現在。

齊千宇瞇寒了長眸,目光冷冽,薄唇挑開一彎沒有溫度的獰笑。「留你下來真是沒多大用處,那副病懨懨的樣子看了就倒胃口。就算興致真的來了,一看到你那副死樣子,我連脫衣服的心情都沒了。」

夏璇音唇畔的淺笑一僵,卻不願放棄任何可能打動他的機會,囁嚅的說道:「你……你想……那個嗎?我……我願意……」

「哈哈。」齊千宇嘲諷的笑兩聲,眼神挑剔的上下打量她。「你今天照過鏡子了嗎?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糟?我隨便找個酒店小姐都比你強。」

她臉色霎時一白,雙手揪緊了被子。

「怎麼,還是太久沒男人碰你,你太寂寞了,所以想找我上床?」

「不……不是這樣……」她羞赧又備感羞辱的咬緊下唇,拚命搖頭否認。

齊千宇冷笑一聲,單膝跪在床沿,手勁粗蠻地拉高她的雙手,不顧她驚惶喊疼,俯身吮上她的唇。

他的唇是涼的,火燙的舌強行鑽入芳腔,肉慾至極的舔舐那方軟膩,狠狠吸咂她被動的舌頭,直到她舌根麻透,來不及嚥下的蜜津全被他卷吸入口。

胸前霍然一疼,她眸光一垂,發覺他的大掌隔著睡袍野蠻地搓揉起雙峰,那種力道,那種淫亂的手勢,不帶一絲感情,只是單純的發洩。

比起前幾次他冷著臉,一邊嘲諷她一邊挑起她的熱情,眼下他的舉動才是真真正正的污辱。

「不……不要!」夏璇音用力掙脫他的桎梏,狠狠推開那副曾經令她迷戀不已的溫暖胸膛。

齊千宇抬起手背往唇上一抹,冷銳的目光只有嘲諷沒有半絲熱情。「是不是太溫柔了?想要再粗魯一點?怎樣的方式讓你比較爽?」

好可怕……這真的是他嗎?為什麼?仇恨真的會扭曲一個人的心嗎?這不像他……這不是他會說的話!

這根本不是他!

夏璇音摀住雙耳,拒絕再聽他說那些淫穢傷人的話,泛開水霧的雙眸也緊緊閉起,拒看那張殘酷可怕的俊臉。

看見她渾身縮成一團,單薄的雙肩劇烈顫抖,齊千宇心口一窒,即將脫口的冷嘲熱諷,澀硬的嚥回喉間。

雙拳猛地握緊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,他翻身下床,踩著暴躁雜亂的腳步,有絲狼狽的離開了房間。

燦爛的燈光下,流洩著慵懶的爵士琴音,女歌手坐在華麗有格調的舞台上,用字正腔圓的英文,詮釋起一首首經典的爵士樂。

施佑霖走進包廂內,看見齊千宇靠坐在沙發邊,領帶扯鬆了,鈕扣開了數顆,漿挺的櫬衫皺得像鹹菜乾。

沒發現他的到來,那個雙眼迷離、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男人,仍然有一下沒一下地端起手中的酒杯,送到嘴邊啜飲。

「一個女人就能把你搞得像個廢物,齊千宇,你的能耐就這樣嗎?」施佑霖在圓桌對面的小沙發落坐,拿起桌上那瓶快見底的威士忌,嘲諷的瞟上兩眼。

齊千宇睞向臉上掛著譏笑的施佑霖,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他,只是揚起苦澀的淺笑。

施佑霖收起笑意,凝重的望著他。「你不是認真的吧?難道你真的可以忘記那些仇恨,再回去跟夏璇音當夫妻?」

「不,我做不到。」長眸低垂,齊千宇沙啞的說。

「所以你想怎麼樣?繼續用你的折磨論,光明正大的把她留在身邊,每天沉浸在自欺欺人的遊戲中?」

閉起灼燙的眼,齊千宇抿緊薄唇,默然不語。

他沒想過會這麼難。

當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,看見她痛苦落淚,他的心便無可自抑的充滿了懊悔。心裡有道聲音,總會在關鍵時刻冒出來,要他停止繼續傷害她,可他總是故意忽略那道聲音,非得傷到她痛,而他比她更痛才肯罷休。

他痛恨這樣的自己卻又停不了手。這矛盾的情緒,令他每每在失控之時變得更殘忍,更粗暴。

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,居然可以這樣傷害一個女人,讓她痛到絕望,痛到眼中再無一絲光亮……偏偏她還是不肯走,不肯放棄他。連他都快恨起自己了,她對他卻依然執迷。

到底,在她心中他有多好?讓她怎樣也不肯清醒……

「到此為止吧。」施佑霖一臉平靜的說。「你對夏璇音不全然只有恨,但也不全然只有愛,矛盾是一種會摧毀人的病,使你變得反覆不定,到最後只會把你搞瘋。」

「你說的我都明白。」齊千宇面色沉痛地睜開眼。

「既然明白,為什麼不能做個了斷?你越是拖延,越是捨不得。你想折磨她,到頭來卻只是折磨了自己。」

是啊,他到底想折磨誰?根本是把自己困在籠子裡,自己折磨自己。明明下定決心要傷害她,羞辱她,可是每到緊要關頭就不由自主的縮手,甚至興起內疚自責的念頭。

太可笑了……他的自欺欺人太可笑。

他以為自己可以對她無動於衷,卻在每回見到她受傷時露出的脆弱眼神,心也跟著痛。到頭來受傷最重的人,反而是他。

那天清晨,看著一棵棵的櫻花樹倒下,翻騰在他腦海的,是她曾經佇立在櫻花雨中的美麗身影。

她隨時隨刻對他漾開的甜笑,充滿依賴與戀慕的眼神,彷彿全世界只看得見他一人存在的彎彎美眸……

齊千宇又閉起雙眼,呼吸紊亂的伸手輕扶額側,努力平息翻騰的心海。

「如何,想清楚了嗎?」施佑霖靜靜望著他半晌,不改嘲弄的口吻問道。

「我需要你的幫助。」再次睜開眼時,齊千宇恢復了先前的漠然無緒。

「什麼幫助?」施佑霖嘴角挑得更高,總該不會是要由他出面去趕人?

「幫我找個女人。」

「女人?」

齊千宇端起酒杯,垂下冷輝湛然的長眸,聲嗓再平靜不過的補充:「夠美,夠野,夠浪的女人……你明白我的意思。」

其實,他一直知道該怎麼做才能真正切斷她的依戀,只是他始終沒有選擇那樣做。這個方法簡單卻絕對有效,縱然十分俗濫,但只要她深愛著他,就一定無法忍受他擁抱另一個女人--那才是對她的愛最狠、最絕的羞辱。

聽見樓下傳來女人嬌脆的笑聲,吃了感冒藥而昏昏沉沈的夏璇音翻起身下了床,順手拿了條披肩將自己包住,腳步虛浮的扶著牆面步下樓梯。

還沒踏進客廳,曖昧的調情聲已先蕩入她的耳裡。

「千宇,你好討厭……不要咬那裡……會癢,呵呵。」女人的嗓子嬌嗲媚人,時而輕哼,時而喘息,十分享受似的不停呵笑。

夏璇音一手緊揪著胸口,雙腿不住發抖的往前走,每一步都像是凌遲。

客廳裡,齊千宇和一個容貌嬌艷的女人衣衫凌亂的坐在沙發上,熱情地擁抱親吻彼此。

齊千宇吮吻著那女人的下巴,大掌在她纖細的腰間來回撫摸,女人的雙手緊攀住他厚實寬大的背,媚眼如絲的望著他,眼神充滿肉慾的崇拜。

「你們……這是在做什麼?!」因為激動和憤怒,夏璇音喘著氣,胸口劇烈起伏,眼中是深沉的痛楚。

「討厭,這裡怎麼會有別的女人?」嬌艷女人毫不害臊的瞟了夏璇音兩眼,雙手勾上了齊千宇的後頸,噘起紅唇嬌嗔抗議。

齊千宇淡淡揚眸,毫無感情的睞向夏璇音。「只是個趕也趕不走的花癡罷了,別理她。」

「哎呀,她這樣氣呼呼的瞪著我們,好破壞情調哪。」女人抱緊了齊千宇,豐潤的紅唇含住他的耳垂,挑釁意味濃厚的瞟向夏璇音。

「那就進房間吧。」齊千宇吻上女人的頸側,愉悅的揚開笑容,充滿情慾的熾熱眼神性感迷人。

震驚而惶然的看著這淫浪的一幕,夏璇音深深咬住下唇,直到蒼白的唇瓣泛開血絲,嘗到了血的腥甜。

「齊千宇,你不能這樣對我……」她兩眼空洞的望著他,看他旁若無人地親吻那女人,一臉沉浸享受的撫摸那女人。

「千宇,她在跟你說話。」女人媚眼半睜的輕推齊千宇一下,豐滿的乳房已經半露在領口外,她也無意遮掩,反而刻意挺起上身引誘他的目光。

齊千宇不耐煩地撇過臉,神情厭惡的回視夏璇音。「你說夠了沒有?沒看見我在忙嗎?有多遠就滾多遠,少來煩我。」

夏璇音像瘋了似的撲上前,用力扯開齊千宇抱住那女人的雙臂,就算滾燙的淚水模糊了視線,腦袋昏昏沉沈,依然無法阻止她去拉回屬於自己的男人。

「你是我的丈夫!你不可以跟別的女人亂來!」重感冒尚未痊癒,她的嗓音因為尖叫幾乎啞透了。

齊千宇使勁甩掉她的手,冷笑道:「所以呢?你要告我通姦嗎?請便,我沒意見。」

好殘忍……好殘酷……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?怎麼可以!

夏璇音的心碎了,徹徹底底的碎了。

他可以羞辱她,可以用言語傷害她,可以毫無感情的跟她上床,可以把滿院子象徵兩人愛情的櫻花樹全砍光,但是他不能在她面前跟別的女人親熱!

因為,這個舉動代表著……他是真的不愛她,連一點點也沒有。

如果他心裡有她,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點點,他都不可能這樣做。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,親吻擁抱另一個女人……沒有一個男人做得出來。

這段時間一直支撐她堅強下去的,是她深信著他心中始終有她。即便這麼多年他隱藏真實的自己,戴上溫柔的假面具欺誘她,但是她不相信他可以做到無動於衷。

無論真實的成分有多少,她始終認為他是愛她的……可現在看來,全是她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罷了。

「你真的……真的從來都沒愛過我?」即便到了心死的這一刻,她依然執拗的想知道他的答案。

哪怕她明知道他給的答案,絕對不會是她要的。哪怕她明知道他會借由這個答案,凌遲她傷痕纍纍的心。

或許她是自虐的,非得要傷到皮開肉綻,心痛得快死去的地步,才肯真正認清事實,從自我編造的美夢中徹底清醒。

齊千宇直勾勾的凝視著她,冷冷一笑。「我早就說過了,我不愛你,一點也不愛。」

「真的……連一點點也不愛?」話一問出口,連她都覺得自己很悲哀。

「要我重複多少次,你才聽得懂?我不愛你,就連一點點也不愛。」齊千宇眼神冷絕的說,俊美的而龐上只有傷人的獰笑。

夏璇音呼吸一窒,單薄的身子微微震顫,無盡的酸楚湧上眼底,她閉緊眼眸,卻阻止不了傷心的淚水流下。

「千宇,我看我還是先離開好了,你跟你的……老婆?」女人又嬌又媚的斜睨了僵立的夏璇音一眼,姿態誘人地貼在齊千宇的背上。「你們兩個人還是先把話說清楚,我不打擾了。」

齊千宇俊臉一撇,冷峻殘酷的神情立時消失,甚至對那女人揚起性感迷人的笑。「別理她,她就是犯賤,不管我怎麼趕都不肯走。」

「可是……啊!」妖嬈的身軀忽被強壯的手臂打橫抱起,女人嬌呼一聲,伸出雙手勾住齊千宇的頸子。

齊千宇抱起女人走向樓梯,經過夏璇音身旁時,含笑的長眸不避諱地直瞅著她。「我現在要帶女人進我們的主臥室,你有意見嗎?」

夏璇音睜開紅透的淚眸,目光空洞的直視前方,木然的搖搖頭。

咬牙壓下心被撕裂的痛楚,齊千宇揚起滿意的笑容,抱緊了懷中的女人走上二樓。

兩人曖昧的調情聲,在行進間仍會飄進她耳裡,夏璇音整個人像是麻痺了似的,發抖的纖手攏緊了身上的披肩,遲遲沒有任何動作。

她深愛的男人,她的丈夫,正和另一個女人在他們擁有甜蜜回憶的那張床上……

最絕望的淚水不是湧出眼眶,而是湧入心底,把希望的火苗都熄滅了。

就算他說上一千次、一萬次的「我不愛你」,也比不上當著她的面背叛她來得殘忍。

他是真的……真的不愛她。

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恨過人,所以不曉得仇恨的力量有多可怕,所以低估了仇恨,也低估了他想報復的決心。

也許……她真的從來不曾真正瞭解過他,根本不認識真正的他。

如果他只是將對她父親的恨轉嫁到她身上,因此想折磨她,看她痛苦難受,這一刻他終於成功了。

她的心,已經碎得萬萬片,再也拼不完整。

揚起視線模糊的雙眼,夏璇音站在原地環顧四周,將曾經帶給她幸福感的這個家,每一景每一物,每一分甜蜜,每一分快樂,都烙印在心底。

她走向玄關,不忘貼心的關掉客廳的燈,將門廊上的復古掛燈點亮。記得當初他曾對她說,會設計這盞燈,是方便她往後為他等門。

那時的他笑得多溫柔,深邃幽黑的眼眸中倒映著她的笑靨,她傻傻的以為,可以就這樣幸福一輩子,跟他攜手走到老。

原來一切都只是一場夢。一場包覆在醜陋仇恨中的可笑美夢。

走過一片光禿的院子,夏璇音停下腳步,笑著流淚地瞅了一眼,然後持續往前走,再也不回頭。

二樓陽台上,齊千宇面無表情的目送那抹嬌小身影離去,胸口傳來一陣陣撕裂的痛。

他成功了,不是嗎?

將夏瑋明最心愛的寶貝傷得徹底,把她的心,她的愛,狠狠的踩成碎片,不屑一顧,也成功逼走了死纏爛打的她。

他應該高興,不是嗎?

伸手撫上嘴角,他發現自己連一絲笑意也沒有。

閉緊了灼燙的眼,他轉過身,走出陽台,不許自己再望著她離去的方向。

「你明明愛著她,何必還要請人來演這場戲?」嬌媚的女人斜倚在房間門口,一臉質疑的望著他。

「你的工作已經結束了,請離開。」齊千宇看也不看她一眼,兀自與她錯身而過,順手還將主臥房的門關上。

這個小動作卻引來女人的低笑,齊千宇不禁皺眉冷睞。

「你笑什麼?」

「你似乎很擔心我會隨便闖進你和你老婆的私人空間?假使你真的想逼她走,又何必擔心別人登堂入室?」

齊千宇聞言一震,凜眸冷道:「夠了,請你馬上離開。」

女人笑了笑,聳聳肩,轉身下樓。

齊千宇站在走廊上,一剎那竟有些頹然無力,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空間,如今冰冷空蕩,只剩下他一人。

千宇。

他撇眸,彷彿聽見那熟悉的撒嬌嗓音,不禁又打開房門,走進每一處都充滿甜蜜記憶的主臥室。

走到她的床位那一側,他緩緩坐下,將臉埋入大掌裡,眼底湧出一股灼熱的液體。

才曉得,原來傷她最深的他,才是最痛的那一人。

原來,一直要到她心碎離去,把彼此都傷到遍體鱗傷,他才會從蒙蔽了自我的仇恨中徹底醒悟--

他,一直愛著她。

這些日子來,他早已分不清,這段充斥著無數謊言的婚姻,究竟是愛多一點,還是恨多一點。傷害她的同時,他也在傷害自己,看她痛,看她哭,他的心也被狠狠撕裂。

可是恨太深,讓他無法面對自己真正的感情……

他真的,就這樣徹底失去她了。

他的心,似乎也隨著她的離開,一同死去。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8:01 PM

第七章

兩年後

一到週末假日,宜蘭的遊客明顯增多,許多來自北部的都會人,趁著放假來這裡當假日農夫,或是踏青散步,享受繁華都市中看不見的青山綠水。

櫻花小館的生意經常是週一到週四清清淡淡,到了週五晚上便進入一個人有兩雙手也不夠用的忙碌狀態。

雖然賣的只是一般家常菜,古樸懷舊的木造店而也不算寬敞豪華,但是吃過的人大多讚不絕口,透過某些美食部落客的傳揚,櫻花小館的生意近來明顯更火紅。

而且只要是熟門熟路的人都曉得,櫻花小館最大的特色之一,就是有位美麗又低調的年輕老闆娘。

「夏姊,你平常都怎麼保養的啊?皮膚細得像豆腐!」趁著下午館子裡沒什麼客人,工讀生筱喬搭在原木櫃檯邊,兩手撐著臉頰,滿是欣羨的瞅著老闆娘細膩雪白的肌膚。

夏璇音正忙著算帳,只是抬了抬眼笑睨筱喬。「突然灌我迷湯,該不會是想預支薪水?」

筱喬啐了一聲:「切,我是說真的,你居然這樣誣賴我,哎哎哎,夏姊,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。」

「嗯,我確實是不夠意思。上個月讓你蹺了三天班,沒扣你薪水還多補貼餐費,這個月你已經遲到五次,我也沒扣你全勤……」

「啊啊啊!夏姊,你最夠意思了,我打過這麼多份工,從來沒遇過比你更有意思的老闆娘。」筱喬嘻皮笑臉的改口奉承。

夏璇音笑彎了眼,又俯下臉繼續算她的帳。她一向習慣自己動腦算帳,不喜歡什麼都交給電腦系統,況且,好不容易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店舖,她想更確實的掌握每一分開銷支出。

「夏姊,你跟豪哥什麼時候會結婚啊?」筱喬好奇的問。

「是誰說我跟豪哥會結婚的?」夏璇音一臉啼笑皆非。

「大家都這樣說咩。」大家都曉得,櫻花小館的另一位股東徐崇豪喜歡夏璇音,三不五時便會來小館幫忙。

「豪哥只是我的貴人,我的好朋友,還有小館的股東,我跟他不可能結婚。」夏璇音搖搖頭說。

「可是……」筱喬還想說些什麼,卻被夏璇音一記微瞇的眼神堵死,她吐吐舌,趕緊轉換話題:「夏姊,你都不覺得很奇怪嗎?自從我們這排小吃街的地權被房東轉手賣掉,房租居然不升反降耶。」

按著計算器的纖指驀然一頓,夏璇音蹙起細眉。「是啊,真的挺奇怪的。」

當初她硬著頭皮租下這間店舖,一開始小館生意尚未穩定,還積欠了頭幾個月的房租,若不是她苦苦哀求,勢利眼的房東太太早將店面收回。

直到去年,房東太太說是已把這排商店街全都轉手賣出,據說買家極為低調,出面簽約時還派出了房產經紀人,此後,他們這些租賃的店家也多是與房產經紀人接洽。

夏璇音垂下眼睫,雖然不願意,但是她的思緒仍飄回了兩年前。

當時,帶著破碎的心、感冒未癒的病弱身子,以及手邊剩下的幾十萬現金,她孑然一身的來到宜蘭。

為什麼來這裡?當時坐在火車上,心裡有個荒涼的聲音問她。

她對自己說:因為這裡有她和母親的回憶。母親生病的時候一直希望能舉家搬遷到沒有太多城市喧囂的宜蘭,可惜事業心強的父親就算再愛母親,也不可能答應她。

然後她又對自己說:因為她曾經和最愛的男人來這裡,度過了兩人最甜蜜的假期。她無法留住那個男人的愛,也無法割除自己的,至少可以留住那些幸福的回憶。

她不敢回家找父親……或許該說是沒有臉回家。

那時候,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怔怔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蒼茫景色,隔壁座位是一個年紀大約二十初的女生,旁若無人的掏出手機播放音樂。

不確定就別親吻,感情很容易毀了一個人

一個人若不夠狠,愛淡了不離不棄多殘忍……

你還是要幸福,你千萬不要再招惹別人哭

所有錯誤從我這裡落幕,別跟著我銘心刻骨

你還是要幸福,我才能確定我還得很清楚

確定自己再也不會佔據你的篇幅

明天開始,這一切都結束……

你還是要幸福……

--《還是要幸福》作詞:徐世珍、司魚

聽著女歌手悵然落寞的吟唱,她把額頭緊貼著車窗,任由淚光倒映在窗上。

是呀,就算心被徹底的擰碎了,依然希望他可以幸福。

這幾年從他那裡得來的幸福,像是開到燦爛而謝盡的櫻花,已成了一地踩得碎爛的紅泥。

明年的櫻花會在幾時盛開?到那時候,她的心是不是就不會再這麼痛?

也或許到了那時,他會和另一個女人再站在某一處的櫻花雨下,幸福的凝視彼此,幸福的笑著。

櫻開幾時?她對他的愛,又會在幾時謝盡?

不敢再往下想,她閉上灼痛的雙眸,抱緊自己沉入沒有夢的黑暗裡。

傷心與絕望的淚水,已在前往宜蘭的火車上流乾了,在那之後,她決心不再哭泣。

當初為了討好他而特地向餐廳大廚學習的廚藝,成了她謀生的技能,加上宜蘭假日遊客眾多,地方小吃與餐廳頗受歡迎,只要味道夠好,絕對不怕沒生意。

因緣際會下,她認識了附近的年輕花農徐崇豪,他性格熱情爽朗又喜歡照顧人,她只是簡略說明自己失婚又缺工作的窘境,他便一口答應投資她開店。

櫻花小館開店至今,許多她無法應付的突發狀況,都是由徐崇豪出面解決,久而久之,還有不少客人誤以為他們是夫妻。

腦中浮現夫妻兩字,心口微微一刺,夏璇音連忙將早已掩埋的那張俊臉壓回腦海深處,不讓他再湧上來擾亂思緒。

筱喬一個人喳呼個不停,連在後頭休息室小憩的廚師蔣叔,都忍不住探出頭來吐槽:「筱喬,你是來這裡打工送菜的,不是來駐唱的,嘴巴閉一閉好嗎?真不知道老闆娘怎麼會請你。」

筱喬對蔣叔扮了個鬼臉,兩人沒什麼輩分之別的鬥起嘴來,夏璇音靜坐在櫃檯裡笑望,眼底染上一絲絲的艷羨。

曾經,她也這樣無憂無慮過,性子被嬌寵得有點孩子氣,不懂人間疾苦,每天沉浸在幸福的美夢中……

「哇,是保時捷休旅車耶!」筱喬的驚呼拉回了夏璇音飄遠的思緒。

夏璇音不以為意的睞了窗外一眼,一輛全黑的保時捷休旅車放慢車速,俐落的切入街邊的停車格。

這附近是觀光景點,時常有名車出入,那些名車她以前也看膩了,沒什麼大不了的。夏璇音笑了笑,不以為意的收回視線,低下頭繼續算帳。

「夏姊,那女的好正喔!」筱喬探長了脖子往外瞧,興奮得開始實況轉播。「哇哇哇!我的天我的天啊!」

「你的天還好好的,還沒塌下來。」夏璇音頭也不抬的揚聲取笑。

「超級極品!超級天菜!無敵帥的大帥哥!啊啊啊!只要對看一眼,瞬間就會被秒殺啊!」筱喬誇張的抱頭發出驚歎。

「筱喬,你夠囉,哪次不是聽你這樣說?要成為你的天菜實在太容易了。」

「不是啊,夏姊,這一次真的是超級天菜!來了來了!歐買尬!開保時捷休旅車的極品天菜要來我們店裡吃飯耶!」

櫻花小館雖然不是知名大餐廳,但是因為味道細膩,態度親切,在網絡上頗受好評,如果是看到美食推薦文而來嘗試的饕客,也沒什麼好意外。

兩道人影晃進小館門口,夏璇音面帶微笑揚起美眸,目光卻震愕的僵凝。

「齊千宇,剛才一路上這麼多像樣的大餐廳你不選,偏偏帶我來這種小不拉嘰的館子,你是什麼意思啊?」

一個打扮時尚的嬌小美女,邊摘下鑲著水晶的墨鏡,邊對站在她身側的高大男人抱怨。

那抹笑靨像銳利的尖刃,狠狠剌穿了夏璇音以為不會再痛的心。

「愛吃不吃隨便你。」齊千宇俊臉漠然的瞟了嬌小美女一眼,目光淡淡移開,對上夏璇音震懾的雙眸。

他身上穿著一件深藍水墨紋的襯衫,沒有打領帶也沒穿西裝外套,微敞的領口透出一股慵懶的休閒氣息,剪裁合身的長褲與皮鞋,低調彰顯出冷肅的商業菁英氣質。

兩年不見,他瘦了一點,但是那張臉和從前一樣俊美,深邃的雙眸像浸在水中的黑水晶,一如她記憶中美麗。

他的改變不大,甚至連頭髮都維持原本的長度……會比兩年前瘦削,應該是工作太忙的關係吧?少了她,他的生活應該過得很自在才對。

直到過了這兩年平靜自在的生活,她才徹底明白,很多事情都是勉強不來的。就算當時她堅決不放手,繼續死纏爛打的守在他身邊,恨就是恨,絕對不可能在某一天醒來就變成愛。

不愛就是不愛,連一絲絲都勉強不來。

夏璇音苦澀的垂下眼眸,輕輕牽動嘴角。曾幾何時,她也學會自嘲了?

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,始終沒發覺,齊千宇一直深深的凝視著她。

那雙黑亮的深眸底處,有著濃烈的思念,卻被冷淡的情緒掩藏起來,甚難察覺。

她瘦了,眉宇間染著淡淡的哀傷,神情卻不似從前那般柔弱,而是添了一抹堅毅。

她並不曉得,自從一年前查出她在宜蘭落腳之後,他一直暗中關注她的動向,他對櫻花小館的一切更是瞭如指掌。

因為,一年前他已買下這一整排的店面,成為她的房東,只不過這件事從頭到尾她全不曉得,也沒必要讓她知道。

他的心依然很矛盾,不知該拿她怎麼辦,卻又按捺不下想見她的渴望,因此才會趁著今天被朱心穎纏上,來到櫻花小館。

「歡迎光臨。」一見到帥哥,筱喬態度格外熱絡,雙眼直冒愛心。

察覺了齊千宇異常沉默,嬌小美女不由得納悶地瞅向夏璇音,就連一旁的筱喬也發現極品帥哥兩眼發直的看著自家老闆娘,心裡大歎上帝不公平。

每次有天菜等級的帥哥客人上門,臨走前一定是想盡辦法要到夏姊的私人手機號碼,夏姊老說自己是行情價滑到底的失婚婦女,根本是自謙過了頭!

看看!眼前這個超級極品天菜,一看到夏姊就僵得像根木頭,一雙性感迷人的深眸,毫不避諱地直盯著夏姊的臉瞧。

帥哥,男人有時也是需要矜持一下的。筱喬在心底暗暗酸了一句。

知道齊千宇正望著自己,夏璇音一臉平靜的站起身,對他和那位嬌小美女點頭打招呼:「歡迎光臨櫻花小館。」

她假裝不認識他,只因為她知道,他也不會想認她……更何況是在新女友面前。

其實她一直很害怕,怕有一天,他會帶著離婚協議書找上門來。

因為她內心非常清楚,即便他扯著她的手,對她說盡狠話,她也不可能簽下離婚協議書。

傷得再重,痛得再深……她還是愛他。

因為依然愛著,所以自私的不願放手,即使親眼見到他與別的女人出雙入對,她依然不會放手。

心悶悶的痛著,不過還好,她還是笑得出來。

畢竟當了兩年老闆娘,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,到現在已經可以淡定的面對一切。夏璇音不著痕跡的打量起齊千宇身邊的嬌小美女。

他的新女友看起來開朗活潑,立體的五官有些像混血兒,穿衣品味也很好……綜觀而論,比起兩年前他帶回家的那一個好太多了。

雖然做不到替他開心,不過至少可以心酸酸的替他鬆口氣,幸好他挑女人的眼光還不算太差。

「千宇,你認識她嗎?」朱心穎不解的歪頭望向齊千宇。

夏璇音的目光閃爍了一下,立刻若無其事的笑了笑,伸手摸摸自己的臉。

「小姐,你誤會了吧,我是大眾臉,常常有人認錯。」

聽見這句荒謬的自嘲,筱喬差點口吐白沬倒地不起。大眾臉?!夏姊長那樣還叫大眾?那世上應該根本沒有所謂的美女了吧?!真是傻眼!

齊千宇目光一凜,又突兀的撇開臉,沒有拆穿夏璇音的謊言。就在她以為他會拉著女友轉身離開時,他已經走進店裡挑了一張離櫃檯最近的桌子落坐。

心口微微抽緊,夏璇音努力平息因他而起的各種情緒,做了數個深呼吸要自己冷靜下來。

「筱喬,幫客人點餐。」她微笑的提醒,故意忽略筱喬曖昧的擠眉弄眼。

「真是沒禮貌的傢伙,要找位子坐都不用跟我說一聲。」朱心穎一臉莫名其妙的快步走過去,一陣香氣隨她經過櫃檯時飄來。

聞著花香調的香水氣味,夏璇音忽然想起,以往那麼愛美的自己,這兩年來平靜認真的過日子,鮮少打扮自己,只做些簡單的基礎保養與防曬,連香水都已經很久沒碰過了。

剛才他一直看著她,該不會是被她邋遢的打扮嚇到吧?夏璇音侷促不安的拉拉衣擺,想整理束成馬尾的發,又怕這舉動太明顯,只好忍住。

夏璇音一心沉浸在自己此時模樣糟不糟的思緒中,沒察覺到一雙幽邃的黑眸緊鎖著她。

齊千宇悄然握緊放在腿上的大掌,看似漠然的神情下,心潮正劇烈湧動。

自從夏瑋明破產,無力挽救頹勢之後,聽說他賣掉手邊許多的不動產,搬到東部的渡假別墅,鮮少再現身台北。

一年前當他查出她在宜蘭開了間餐館,他驚訝得徹夜難眠,還在天方破曉時便驅車前往宜蘭,直到坐在車內,親眼看見打扮素淨利落的她準備開店,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。

「欸,你想吃什麼?」見齊千宇心不在焉,朱心穎拉拉他平擱在桌沿的另一隻手臂。

齊千宇這才緩緩收回視線,口吻淡淡地回道:「隨便。」

「明明是你帶我來這裡的,還隨便咧。」朱心穎努努小嘴,不情不願的拿起原子筆,痛快的勾選起來。

夏璇音依然坐在櫃檯裡,專注凝神的算著帳……好吧,其實她的眼睛盯著自己寫下的那堆數字,心神卻早已經飄到另一頭。

今天是週五,現在又是下午三點多,小館裡只有齊千宇和女友兩個客人,筱喬忙著端菜,她一個人坐在櫃檯裡有些心慌。

她偶爾會假裝抬頭望向窗外,或是朝著通往後頭廚房的方向看去,其實目光都是轉向……那個男人身上。

他而無表情的夾菜吃飯,進食的舉止一如記憶中那樣優雅,幾縷碎發散落在眼際……換作是以前,她會毫不猶豫的替他拂開。

夏璇音垂下美眸,望著自己握住筆桿的右手,悵然地牽起一抹淡笑。

「璇音。」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走進櫻花小館,對著櫃檯後的夏璇音燦爛微笑。

「豪哥,你吃過飯了嗎?」夏璇音微笑站起身,態度十分熟稔。

齊千宇停下筷子,目光森冷的直視著門口的男人。他的穿著隨便,毫無品味可言,剪了個小平頭,體格壯碩高大,黝黑的膚色看得出來是經常曝曬在陽光底下。

看著那男人眼神熱切的盯著她,臉上清楚流露出愛慕,齊千宇目光一凜,薄唇緊緊抿起,暴躁的情緒在體內竄動。

「我剛剛才忙完,還沒空吃飯。」齊千宇聽見那男人這樣說。

然後又聽見同樣笑得很燦爛的夏璇音對那男人說:「啊,你前幾天不是說想吃揚州炒飯?我現在剛好沒事做,你不趕時間的話,我炒給你吃。」

「哇,徐先生好有口福喔,我來這邊打工大半年了,也才吃過一次夏姊炒的飯。」沒事就愛湊熱鬧的筱喬,故意在一旁用曖昧的語調高呼。

握住筷子的手猛地收緊,齊千宇微瞇雙眸,俊臉布上一層寒霜。

徵信社的人沒告訴他……她已經有了別人。那個男人有什麼好?長得土氣,穿著土氣,笑得很俗氣,根本配不上她!

眸心燃起兩簇憤怒的火焰,齊千宇突然將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擲,語氣冰冷的說:「這菜裡有頭髮。」

「哪裡?在哪裡?你眼力也太好了吧?我怎麼沒看見?」吃得胃口大開的朱心穎瞪大眼,猛瞅著桌上每一道菜。

夏璇音收起笑容,極力壓下心中的忐忑,換上嚴謹認真的神情走近齊千宇那一桌,態度非常客氣的問:「先生,請問你說菜裡有頭髮是哪一盤?」

齊千宇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,久久沒說話,胸口盤旋著妒怒的火焰。

「先生?」夏璇音努力撐起笑顏,一顆冷寂已久的芳心,在他炯然的凝視下,頻率失控的狂跳不止,就連膝蓋都微微發著抖。

「還要繼續假裝不認識嗎?兩年沒碰面,你也學會怎麼演戲了?」齊千宇冷笑一聲,不留情的戳破了她努力的喬裝。

她想要雲淡風輕的假裝兩人不相識,他偏不讓她如願!

夏璇音分放在身子兩側的小手悄悄握緊,笑容淡了一些,口吻卻一樣客氣生疏:「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。」

濃濃的妒意湧入胸口,齊千宇眼神越發冷冽。「是嗎?你有這麼善解人意嗎?說穿了,你只是不想讓男友知道我們的關係吧?」

男、男友?!夏璇音聞言,微微睜大美眸,一臉很不可思議的模樣。

看著她怔忡瞠眸的可愛模樣,齊千宇心臟狠狠抽緊,這兩年對他而言,幾乎是一段空白的歲月。

以為只要清空自己,就能舍下對她的愛意,他將兩人的合照全都扔掉,只留下唯一一張她佇立在櫻花樹下,仰起燦爛笑顏迎接漫天粉紅花雨的照片--那是他在結婚那一年,無意間拍下的照片。

現在想來,所謂的無意,又是另一個自欺欺人的謊言。其實,每當他手中握著相機,總會下意識捕捉她的身影。

夏璇音愣了半晌才會意過來,齊千宇應該是誤會她和徐崇豪的關係……也好,以免他會擔心她可能再回頭糾纏他。

夏璇音點點頭,微笑承認。「是啊,要是他誤會就糟糕了。你應該也不想讓你女朋友誤會吧?」她覷了一眼神情困惑的朱心穎,心微微剌痛著。

女朋友?齊千宇看也不看身旁的朱心穎,兀自冷笑。「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,這麼耐不住寂寞嗎?」

夏璇音因為他語氣中濃濃的酸味而怔愣,不過很快就回過神,他怎麼可能會為了她吃醋?應該是又想找機會羞辱她吧?

都已經過了兩年,他還是一樣……這麼厭惡她嗎?也對,面對一個不愛的女人,還得天天演出濃情密意的假象,他肯定厭惡到了極點。

經過兩年的自我療愈,她總算可以平靜坦然的面對齊千宇不愛她的事實,而且還有心情自我解嘲。

「嗯,可能是我太害怕寂寞吧。」夏璇音態度輕鬆的面對,口氣笑笑的。

齊千宇眼神一凜,臉上烏雲密佈。該死!她竟然承認了?!就因為一時耐不住寂寞,所以就跟那麼土氣的男人在一起!

「……呃,能不能借問一下,你們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?」朱心穎舉高左手發問,納悶的來回瞅著兩人。

被晾在一旁的徐崇豪和筱喬也一樣錯愕,豎長了耳朵等他們其中一位開口解釋。

齊千宇眸光忽地一轉,嘴角挑開一抹笑,直直望著徐崇豪說:「她是我太太。」

「太、太太?!」筱喬驚呼。「夏姊,你不是離婚了嗎?」

夏璇音尷尬的苦笑。「就某個方面來說,確實是跟離婚沒兩樣,只是還沒正式簽字。」

齊千宇怒氣勃發的瞪著她,原來她對外宣稱兩人已經離婚,難怪那個男人敢這樣光明正大的追求她。她就這麼擔心身價下跌,連婚都還沒離,就急著昭告天下自己已經恢復單身?

夏璇音覺得眼前這一切真是太混亂了,她甚至弄不明白,為什麼齊千宇想讓大家誤會他們兩人的關係?她想,結束這場亂局最好的方式,就是快點設法讓齊千宇和他的女友離開櫻花小館。

好不容易平靜了兩年,她不希望因為這偶然相遇的烏龍插曲又亂了心思。

她已經從那場美夢走回現實,不會讓自己再陷進去。沉浸在只有一個人編織的美夢裡,太可笑也太悲哀,有過一次就夠了。

打從離開台北的那一刻起,她便已決定,要將對他的愛藏在心底,一個人默默品味。其餘的,就讓它回歸平靜,誰也不欠誰,各自過著彼此該過的日子,這樣就好。

壓下心中的悲哀,夏璇音正色道:「齊先生,抱歉,菜裡有頭髮這件事我們下次會改進,今天這頓飯就當我們店裡請客。」恐怕連傻子都聽得出她希望他快點離開。

齊千宇突然惡狠狠地瞪著她,她有些懼怕的瑟縮了下,柔嫩的唇瓣微微開啟,為之語塞。

「你剛才喊我什麼?」怔忡之際,又聽見他口氣很沖的厲聲質問。

「……」不能喊齊先生嗎?那不然要喊什麼?齊總裁?她一臉迷惑又困擾的擰起秀眉。

好吧,大概先生這個稱呼太不夠尊重了,思緒疾速一轉,夏璇音很隨和的立刻改口:「齊總裁,不然我再送你幾張我們店裡的餐券……你可以送給你女朋友用。」

語音方落,齊千宇刷地一聲站直了高大身軀,她的手腕猝然被緊緊圈住,所有人錯愕傻眼,現場一片死寂無聲。

「齊……」後面那句總裁還沒脫口,她已經先被他陰冷的一瞪震懾住。

下一刻,齊千宇竟然不發一語的拉著她走出櫻花小館,在場的旁人在他眼中似乎根本不存在。

夏璇音幾乎是整個人呆掉的狀態,傻傻地任他拉著走,他對這一帶似乎並不陌生,熟門熟路的拉緊她的手腕,走進了附近一座小型的親子公園。

他停下了腳步,卻沒放開圈在她腕上的手,她必須非常、非常的努力,才能將心中不理智的雀躍壓下來。

不能再有任何期待,因為他是真的不愛她。不管他做了什麼,她都不能自作多情,這樣對彼此都好。

先前她的糾纏傷了自己,也令他厭噁心煩,她不會再重蹈覆轍。

夏璇音喘順了氣,嬌美如昔的臉蛋很平靜,瑩瑩美眸也是波瀾不興,用著合宜而充滿距離感的目光望著他。

齊千宇被那樣的目光刺痛了胸口,忽然覺得這兩年來自以為的海闊天空,只是粉飾他已心死的可笑謊言。

明明是他用最殘忍的方式逼她死心,可是到頭來心死得最徹底的人……竟然是他。

這一年來,他小心翼翼的隱身在暗處,用著可笑的方式關心她,看她為了生活每天在櫻花小館忙進忙出,看她端菜收拾碗盤,好幾次心疼得想衝進店裡將她拉走,卻只能咬牙忍下。

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。明明愛她,可當真正見到面了,礙於過去,礙於自尊,礙於心中的那些恨,他還是無法當著她的面,將對她的感情表現出來。

「齊……千宇。」不曉得到底該喊他什麼才妥當,她乾脆直呼名字,原以為他又會不悅的瞪人,出乎意料的,陰沉的臉色反而好多了。

兩年不見,他的個性似乎更難捉摸了……不,她真是傻了,她從來沒真正捉摸過他真實的性子。

「你是想跟我談離婚的事嗎?」她忐忑不安的問。

拜託,千萬不要,不要是來跟她談離婚的事,別這麼殘忍,連她最後一絲希望都奪走。

「夏璇音,你是什麼意思?」他驟然捏緊了她的手腕,卻赫然發覺她本就纖巧的手腕,比起以前又更瘦了一圈。

憤惱的黑眸仔細端詳起那張秀麗小臉,她的模樣依然嬌柔甜美,眉宇間卻少了從前那種天真的倔氣,添了一抹隨遇而安的淡然。

如此貼近的距離看來,更清楚的感覺到她變瘦了,雖然不顯憔悴,但是纖細的身形變得更單薄。不過即使她穿著毫無特色的樸素衣物,依然掩不去一身高雅的氣質。

「什麼……什麼意思?」她困惑的仰著小臉,卻窘然發現這個動作像是在跟他索吻,又倉皇的低下頭,用發心面對他。

「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?」他氣急敗壞的問。

「我在這裡……開店啊。」她傻傻的回答。

廢話!他又不是瞎了,暗中關切她一年多,他當然曉得她在這裡開餐館。

「笨蛋!我有眼睛當然看得出來,我是問你……」他是想問她,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,為什麼不回去找她父親?這些疑問已經壓在他心頭一年多,卻始終沒有機會問出。

但,問了又如何?又能怎麼樣?他讓她父親破產,又將她逼走,如今她選擇依靠別的男人,他又有什麼資格過問?

矛盾的情緒在心底糾結,齊千宇瞇起雙眸,神情複雜的凝視著她。

夏璇音被他盯得心慌意亂,下意識想掙脫他的桎梏,卻在抽回手腕的那一剎那,又被他一把握住,並且用力往他懷裡扯去。

「呀!」以為自己要跌倒了,她驚呼一聲,卻倒進一副熟悉的厚實胸膛。

她惶恐的想退開身子,腰身卻被一雙強壯的臂膀圈緊,臉一仰,便被他狠狠封住軟嫩的唇瓣。

瀅潤的水眸傻傻瞪大,她望入他幽黑的眸心,在裡頭瞧見了燎亮的火焰,以及不知名的複雜情緒……

他、他怎麼會……怎麼會……他是不是被天氣熱昏頭了?還是……還是又想用這種方式羞辱她?

一個又一個的疑惑湧上心頭,她卻痛苦的發現到,就算過了這麼長的時間,她依然無法抗拒他……

他這是在幹什麼?對她用強?她會怎麼想他?以為他又是來傷害她的?

一連串自責的反問劈進腦海,齊千宇像是失魂的人猛然回過神,倉促的推開她,瞪著她被吻得紅腫如莓的唇瓣,表情像是惱怒又像是懊侮,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,驀然轉身大踏步離去。

她呆在原地好半晌,顫抖的手指撫上唇瓣,然後揚起一絲苦笑。別想太多了,這可能只是他慣用的,羞辱她或者傷害她的方式。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8:11 PM

第八章

毫無意外的,齊千宇這位分居丈夫偶然現身,又旋風似的帶著新女友離去這件事,讓夏璇音成了眾人連番拷問的對象。

偏偏她什麼都不想透露,只好告訴大家,她跟齊千宇正在協議離婚事宜。

筱喬好奇得要命,徐崇豪聽了她的解釋則是明顯鬆一口氣,至於衝動的蔣叔則是不斷追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,讓她差點無法招架。

就連只有週末才會來幫忙的廚房歐巴桑,晚上一過來就消息靈通的抓著她問個不停,夏璇音不得不感歎,她這個老闆娘真是越當越沒架子了。

晚上十一點半,小館打烊,店裡收拾得差不多,電動鐵門已拉下一半,夏璇音正在整理收款機中的大鈔,準備放進小型保險庫裡。

砰砰砰!規律敲打鐵門的聲響驀地傳來,她心口一跳,趕緊將錢收到底下的暗櫃。

「不好意思,我們打烊了。」夏璇音強裝鎮定的提高音量,之前有幾次遇過喝酒鬧事的小混混,雖然後來都是和平落幕,但這裡入夜後就剩她一人,她多少仍有些害怕。

砰砰砰!鐵門又被敲得轟轟作響。對方應該是聽見了,卻沒離去的打算。

不會又是想來騷擾她的醉漢吧?恐懼化作憤怒,夏璇音嬌顏一凜,大步走向門口,按下電動開關。

隨著鐵門一寸寸往上捲起,她瞧見一雙男人的長腿,然後是包裹在襯衫裡精悍結實的胸膛,再往上,美眸愕然地對上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雅面龐。

「齊……」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了。「你怎麼會來這裡?」難道是掉了什麼東西?

齊千宇目光森寒的瞪著她,蓄滿壓迫氣勢的高大身軀兀自往店裡移動,她連阻攔都來不及。

「你不知道夏瑋明搬到台東了嗎?」他環顧店裡一圈,然後轉身面對一臉詫異的她。

「我……我知道。」她點頭,眼底滿是疑惑。就為了問她這個問題,所以他大老遠又從台北跑來宜蘭?

「那你為什麼還會待在這裡?」他大步往前一站,掩下兩排令女人嫉妒的濃密長睫毛,炯亮的眸光緊攫著她。

「奇怪,我不能在這裡嗎?」極力抑下湧上兩頰的燥熱,她有些生氣的反問。難不成這裡是他的地盤,有插上牌子勒令禁止她進入?真是莫名其妙!

自從下午親眼目睹她身邊有其他男人,齊千宇根本無心再工作,刻意換了另一輛車返回宜蘭,將車停在對街,整個晚上就這樣待在車上看著她在櫻花小館裡忙進忙出。

當他看見她揮汗如雨,忙得一身疲憊,他無法形容當下的心情,只覺得異常的憤怒。

他不懂,就算夏瑋明現在的財力狀況不如從前,但是肯定還保有一些不動產和現金足以過活,她若回去投靠父親依然可以過好日子,何必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?!

難道……她是為了那個土氣的男人,所以才選擇留在宜蘭吃苦?

這個念頭一整日都盤旋在腦海裡,他根本無法做任何事,只能感到憤怒以及瘋狂的嫉妒。

思及此,齊千宇越發惱怒,不禁語氣尖酸的說:「難道你非得找個男人依靠,才能活得下去?」

夏璇音怔了怔,嬌顏驀地一紅,情緒激動的反擊:「我哪裡有依靠別的男人?我一個人在這裡過得很好,很快樂,我還開了一間自己的餐館,你今天不也看見了嗎?我是這裡的老闆娘,我養得起我自己。」

齊千宇譏諷的冷笑:「難不成夏瑋明已經落魄到這種悲慘的地步,必須讓女兒出來開餐館養家?」

「這跟我爸沒關係!」情緒太激動,她的眼圈泛紅,握在身子兩側的粉拳也微微顫抖。「你來找我到底想說什麼?如果你來只是為了說這些,請你立刻離開。」見他臉色陰沉得駭人,就怕他又說出羞辱爸爸的話,她趕緊導回正題,內心卻十分不安,就怕他是真要提及離婚的事。

齊千宇冷冷的說:「來這裡找你,非要有理由不可嗎?這間店舖還有這塊地都是我的,我想來就來,你有什麼意見嗎?」

夏璇音聞言大愣。「你……你在胡說什麼?」

「這排商店街全是我名下的財產,我就是你的房東。如何?房東來找房客,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。」

這是怎麼回事?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在這裡……那又為何要買下這間店舖?

難道,他是想借此要挾她,逼她放棄櫻花小館?他是當真恨到了這種地步?就連她只是想平靜過生活的小小心願,都不肯給她?

喉頭湧上濃濃的苦澀,夏璇音揚起一抹苦笑,淡淡的問:「你想要我離開嗎?你早點說就好了,店面是你的,你想收回去,我沒立場跟你爭--」

眼前驀然一晃,她話還未說完,柔軟的身子已被他扯進懷抱裡,小臉撞上他溫暖的胸膛,熟悉的古龍水香味蕩入鼻端,令她心頭發酸。

「夏璇音,我真的恨透你了!」他憤怒而沉痛的在她耳邊低吼,雙臂卻緊緊的將她圈抱住,矛盾的反應讓她想哭又想笑。

他說恨透了她,為什麼卻要抱著她?這又是新的傷人招數嗎?真是何苦呢?還得勉強自己碰她,應該很不舒服吧?

夏璇音不準自己沉淪,柔軟的手心抵上他堅硬的胸膛,語氣非常平靜的說:「我知道你很厭惡我,我不會再對你死纏爛打了,所以你不用再勉強自己碰我……或是傷害我。」

齊千宇對自己咧開一抹苦澀的笑。那一晚的戲演得太成功,她似乎真的徹底對他死了心。

明知道該放開手,可是他卻做不到。

這一刻,他甚至連鬆開一根手指頭的勇氣都沒有。

這兩年的時光裡,他的心像被掏空了,空洞而荒涼。天天醒在沒有她的床上,又天天絕望的盯著她的床位入睡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。

當年父親被夏瑋明惡意併購的公司,他已經奪回來,縱然無法讓夏瑋明為父親的死償命,但至少夏瑋明已付出代價,也因為他的關係讓夏瑋明與最疼愛的女兒徹底決裂。

可是,為什麼每天早上當他睜開雙眼,濃濃的絕望還是包圍了他?即便佇立在燦亮的陽光之下,他依然覺得身旁是一片死寂黑暗。

快樂、幸福,這兩樣東西似乎已徹底遠離他……自她離開他之後。

「齊千宇,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?」感覺到圈在腰上的鐵臂又收得更緊,她呼吸有些困難,不由得吶吶地問。

「璇音……」

忽地,一聲濃濁低沉的輕喃,飄近耳畔,她心口深深一擰,痛得差點喘不過氣。

他怎麼會……怎麼會用充滿感情的嗓音喊她?他確定自己沒喊錯人嗎?還是他的新女友名字剛好和她同音?

可是他身上沒有半絲酒精的氣味啊……

夏璇音思緒混亂,呼吸也跟著急促,想推開他胸膛的雙手驟然失了力氣,貼上他的心窩。

「已經很晚,你該回家了。」緊拉住最後一絲冷靜,她顫抖著嗓子說道。

「璇音。」又一次,他用沉重的語調,清晰地喊出她名字。

「我……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整理,不管你想說什麼,都請明天早上再過來。」害怕這兩年來好不容易藏封起來的感情會再次湧出,她慌亂的推開他,僵硬的身子直直往後退了好幾步。

但是更快地,齊千宇已經走向她,拉開她推拒的雙手,迅速俯身封吻她惶然欲語的唇。

他愛這個女人!發了狂似的愛著!

灼燙的舌強行撬開了軟嫩的唇瓣,長驅直入,捲繞起芳甜的舌尖,狂亂的舔舐過每一吋濕熱的唇肉,甚至發出曖昧的嘖聲。

她的唇瓣被吸吮得發腫,呼吸與心跳全亂了調,雙手被他拉高,勾上他強壯的後頸,腦袋被暖呼呼的熱氣弄糊,根本無法思考。

他的攻佔強烈而兇猛,彷彿是仿擬著歡愛的節奏,熱舌在紅腫的唇瓣間不停鑽進鑽出,或是舔吮起粉嫩的唇瓣。

她像一團棉花糖,渾身軟綿綿地癱進他懷裡,雙手緊緊攀住他的頸部,呼吸困難地急促喘氣,上下起伏的柔軟胸房緊抵他的胸膛。

「不……不行!」外頭一輛疾駛而過的汽車,驚醒了就要沉淪的她。

他卻不肯鬆手,反而重重地吮上她的唇,雙臂摟緊了她纖細的腰肢,讓兩人的身子緊緊相貼,讓她清楚感受到他勃發的慾望。

「你討厭我……你討厭我呀!」她含糊不清的提醒他,徹底被他矛盾的舉動搞糊塗了。

「是啊,我也總是這樣告訴自己。我討厭夏璇音,非常討厭。我恨夏璇音,恨透了她……如果,我真的恨得了,不知該有多好。」他滿是壓抑的陰鬱雙眸,深深凝視著怔愣的她,沈啞的嗓音洩漏了滿腔的痛苦。

她愣住,徹底的,深深的……就連靈魂也震愣住。

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什麼叫做……如果他真的恨得了該有多好?難道他根本……根本不恨她?

蒙上一層水霧的美眸驀地瞪大,但她問不出口,害怕這又會是一場自作多情的夢。

打從兩年前下定決心離開兩人幸福的家,她就已經失去了作夢的勇氣,每分每秒都提醒自己要活在現實裡。

「璇音?」突來的一聲叫喚,打破了兩人情感濃烈的凝視。

齊千宇轉頭望去,對上一臉憂心的徐崇豪,俊雅的面龐瞬即佈滿陰霾。

夏璇音強裝鎮定的擠開微笑。「豪哥,這麼晚了你怎麼會過來?」

「我擔心你一個人,所以繞過來看一下。」徐崇豪充滿敵意的看著齊千宇。「先生,已經很晚了,有什麼事你明天早上再過來。」

「我來看我老婆,你有什麼意見嗎?」齊千宇口氣狂傲的反問。

「璇音說你們已經在協議離婚,請你放尊重一點。」徐崇豪火大的反擊,夏璇音卻是一陣心虛臉紅。

兩人正在協議離婚這種話,只是她拿來搪塞大家的謊言……她根本沒想過要與他離婚。

齊千宇聞言簡直氣炸了。「離婚?我根本沒打算離婚!」

「太可惡了!你是打算死纏不放嗎?」徐崇豪怒瞪他。

這句話聽在夏璇音耳裡卻是格外諷刺,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顫。真要說的話,應該是她死纏爛打。

思及此,夏璇音黯然拉住徐崇豪掄緊拳頭的手臂,渾然不知這個動作徹底惹惱了齊千宇。

「豪哥,謝謝你,我知道你是擔心我被欺負,可是……其實先前死纏爛打的人是我,才害他一直被這個名存實亡的婚姻綁著。」

徐崇豪愣了半晌才收起怒火,但是一旁妒意與怒意累積到頂點的齊千宇卻徹底炸了開來。

「是誰說我們的婚姻名存實亡?」

夏璇音被這聲低吼嚇得雙肩一震,才要回頭看,齊千宇已經走到她身側,探長了手臂,摟緊她的腰。

「齊……」

「她以前是我老婆,現在還是,以後也會是,這輩子一直都會是我老婆。」

這話一出,不只徐崇豪呆住,夏璇音也傻了。他、他到底怎麼了?!被外星人附身了嗎?

「看得出來,這兩年你很照顧我老婆,我很感謝你。我跟我老婆之間……有許多不方便對外人透露的家務事,所以你大概誤會了什麼。」

撤去了前一刻的怒顏,齊千宇挑起一抹優雅的笑,掏出皮夾抽起一張頗具質感的寶藍色名片,在夏璇音的怔瞪之下遞進徐崇豪手裡。

「你、你是瑞華集團的總裁?!」瞄了一眼名片,徐崇豪錯愕的瞪著齊千宇,簡直不敢相信,夏璇音的丈夫居然是身價千億的商場名人。

「謝謝你這兩年來對璇音的照顧,往後如果有任何需要,都可以直接找我。」齊千宇完全反客為主,彷彿這裡一直是由他作主,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人壓根無從反駁。「我們夫妻倆還有一些私事要談,如果你不介意的話,可能得麻煩你先離開,迴避一下。」

齊千宇明明是面帶微笑,但是那笑容底下的冷肅,沒有一絲笑意的銳利眸光,讓徐崇豪莫名的打了個寒顫,一股寒氣直從後背竄上腦門。

他赫然發覺,比起怒目相向,這個男人的微笑更可怕。就這樣,頭皮發麻的徐崇豪沒了堅持留下的立場,只好乖乖走人。

齊千宇親自送徐崇豪到門口,還按下電卷門的開關,聽見卷門一吋吋降下時發出的金屬摩擦聲,傻掉的夏璇音才恍然回神。

電卷門完全降下,將小館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開。這一刻,看著緩緩轉過身的偉岸男人,她一直強撐的冷靜開始動搖。

燈光亮晃晃的店裡,只剩下他們兩人,她咬了咬下唇,難掩侷促不安的往後一站,下意識想拉開彼此的距離。

「你……你想談什麼?」她自以為不著痕跡的緩慢往後退。通往二樓的樓梯在那片手鉤蕾絲布幕後方,如果他敢輕舉妄動,她拔腿就跑,很快就能衝回在二樓的住家。

「談你和剛才那個男人。」齊千宇只消丟兩眼過去,就看透了她的意圖。

方纔見她這麼晚都還沒離開,肯定是因為她就住在樓上。

「我和豪哥?」她謹慎的看著他。

「你跟他是什麼關係?」他冷冷的問。

「今天下午你不是問過了?」

「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男友,怎麼沒和你住在一起?」他又走近了一些,雙臂盤上了結實的胸膛。

她心虛的眨動長睫,嬌嫩的臉蛋微紅,慌亂地囁嚅:「那是因為……因為我們才剛交往不久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,你和他的關係還沒進展到床上?」他諷刺的挑高嘴角。

「齊千宇,你不要太過分!」她又氣又惱的大叫。「你自己不是也有女朋友了,有什麼資格質問我?」

「女朋友?」他瞇起長眸,腦中浮現朱心穎的臉,隨即瞭然一笑。「那不是我女朋友。」

「你說不是就不是嗎?誰知道你是說真的還假的!」胸口湧上一股酸澀,她還是不夠灑脫,無法不嫉妒那個女人。

他的目光灼燁如兩團烈焰,直直鎖著她,移動高大的身軀走到她面前,俊臉揚開一抹笑痕。

「你、你笑什麼?」以為自己又被他嘲笑,她羞憤的咬緊下唇。

「今天你看到的那個女人,不是我的新女友,是施佑霖的,需要我撥通電話讓他跟你確認嗎?」

她聞言一怔,臉蛋迅速染成緋櫻色,積壓在心上的醋意頓時一消,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困窘。「……是嗎?那很好,恭喜他。」

「你剛才是在吃醋嗎?」一個走神間,他已經將她逼到牆邊,她的背緊緊貼住牆面,再無退路,只能仰起小臉與他相對。

「我……我有那個資格嗎?」壓下因他而起的惶然,她苦笑。「如果你是想試探我還會不會再糾纏你,那你大可以放心……」

「該死!」眉心深皺,他突然咒罵一聲,隨即俯下俊臉堵住她的嘴。

他已經受夠了!

那些放不下的仇恨,那些不停在腦中迴響的警告……他全都受夠了!

看看他這兩年來過著什麼樣的生活?!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,雖然能吃能睡,卻如同活在地獄裡,只剩下絕望與痛苦。

一直以來,他總認為愛上她等於背叛被夏瑋明害死的父母,所以一直不肯正視自己的心。直到她離開那一天,他才驚覺他愛她……從一開始就愛著她。

他愛上了害死他父母的仇人之女。

過去跟她相處的每一天,他以為自己是在演戲,以為自己只要摘掉假面具就能徹底抽離。

其實,他早已無可自拔的入戲,分不清偽裝與真實的界線。那些溫柔,那些體貼,那些細心呵護,不是虛情假意的欺騙手段,而是藏在他黑暗性格中的部分光明。

自她離開後,他深深懊悔著。

大掌捧起嬌柔的臉蛋,他放縱自己傾盡所有壓抑的情感,狂烈的深吻她,把這兩年來隨著她離去而丟失的情緒,透過這一吻尋回。

「唔……」柔嫩的手心拍打起他的肩膀,但沒能阻止他孟浪的舉動,反而弄疼了自己。

她被他激狂的吮吻嚇壞了,舌尖被吸得發麻,唇瓣也被舔吮得又紅又腫,他甚至空出一隻手,探進內衣忘情地輕揉雪乳。

不對!她根本還沒弄清楚他的意圖。

夏璇音猛然睜開迷濛的雙眼,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,紅艷雙頰宛如一朵怒放的薔薇,氣息紊亂又有些無奈的問:「你到底想要什麼?」

齊千宇深深望進她的眸心,熾熱的視線彷彿就要貫穿她傷痕纍纍的心房,他伸出雙掌,像對待嬌嫩的花朵一般,輕輕捧起她的雙頰,用沉痛卻又強悍堅定的嗓音說--

「我要你。」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8:22 PM

第九章

房間角落的那盞站立式檯燈,亮起昏黃的微光,將兩道交纏的人影投射在白色牆面上。

「嗯、啊……輕一點……千宇……」她靠在房門邊的牆上,赤裸而堅挺的雪白軟乳被男人的唇輪流愛撫,頂端翹立的莓果被舔吮得硬腫如珠。

他埋在她飽滿的胸乳間,盡情用唇舌膜拜每一吋滑膩,大掌捧起乳房下緣,或是輕揉,或是重搓。

當他含住一邊艷紅的乳尖,粗糙的大拇指便來回輕刷另一邊,不讓她感到空虛,而是被不同的快慰衝擊。

「璇音,我的寶貝……告訴我,要怎麼做才能停止愛你?」他沙啞的低喃,充滿慾望的雙眼佈滿血絲,性感的俊臉在她香滑的頸肩與雪乳之間流連。

「不……千宇……求求你繼續愛我……」她難以置信的眼泛淚光,白皙細嫩的雙臂緊緊攀抱住他寬大的肩背,直想把自己揉進他懷裡。

曾經嘗透絕望的兩顆心,在情與欲交纏的這一刻,終於得到了救贖。

「璇音,你是我的,永遠都是屬於我的。就算要下地獄,我也不會把你交給別的男人。」沙啞低沉的嗓音宣誓著,優美的薄唇在雪白肌膚烙下無數的愛痕,凶悍的吸咂著紅艷可愛的乳尖,舔吮著被揉紅的乳肉。

她無助的承受著一波波強烈的快感,目光迷濛的仰高瑰艷的小臉,十根纖指在他寬厚的背上來回游移。

熱舌靈活地輕刷過翹立的蓓蕾,或是捲繞輕舔,彷彿想一口吞下她悸動的芳心,將整團白軟的雪乳吞含,再吐出時,晶瑩的唾沫染濕了飽脹的嫩乳。

「嗯……」因為滿腔的狂喜,體內正沸騰的情慾,她不可自抑的輕顫,泛紅的嬌軀越發拱向他,媚眼如絲的緊瞅著那張俊顏。

她以為兩年的時光已足夠埋藏對他的愛,但她錯得好離譜……她對他的愛,只會隨著時間流逝而不停加深,無法喊停也無法切斷。

她是這麼、這麼的愛他。

「千宇……千宇……我愛你……」她激動的湊上前吻住他,柔嫩唇瓣蹭著那張曾經用言語刺傷她太多回的薄唇,笨拙的吮吻,探出軟膩小舌與他糾纏。

她的主動取悅了他,卻也令他心疼。想起自己加諸在她身上的傷害和那些羞辱,他胸口驟然收緊,熾熱的目光充滿自責。

「璇音,我也愛你,我一直愛著你……只是我始終沒有勇氣承認。」他想彌補她,不管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什麼,此時此刻,他的世界裡只剩下她。

她高興得啜泣起來,雙手緊緊攀纏他強壯的後頸,放任他接手剛才那個吻,紅腫的唇瓣再次被他吸吮得又麻又燙。

粗礪的大掌以能夠挑動情慾的力道,時而溫柔,時而粗蠻的揉捏她白嫩的雪乳。她覺得胸乳因為情慾而越發飽脹,頂端的櫻果益發翹挺,誘人採擷。她半掩著閃爍淚光的美眸,小嘴不住的嬌哼吟哦。

「寶貝,你好甜。」他輪流將兩邊紅潤的乳尖吸咂得嘖嘖作響,大掌滑入她發顫的腿心,用力扯下薄薄的底褲,弓起中指旋入蜜穴。

「啊哼……」她敏感的顫動嬌軀,流出豐沛愛液的花壁吸緊了他的指頭。

「你好濕,這些全都是為我而流的。」他性感的探出舌尖,沿著白嫩的雙乳一路往下舔,將她當作一道美味的甜點,細膩品嚐。

「嗯啊……」她低垂著眼眸,看著他將火熱的舌滑過小腹,經過細軟潮濕的芳萋地帶,舔過底下的花珠。

長指在花穴裡旋轉抽動,濕熱的唇舌含住甜美的花瓣,吸咂起她不停滿溢而出的情蜜。酥麻的快慰從腿心那一處漫開,她不住的輕顫,嬌吟聲越來越淫媚,小腹縮了一下,被他的唇舌與手指掌握住的秘處又湧出更多情潮。

他抽出沾滿透明花露的中指,單膝跪地的俯在她腿間,灼熱的唇吐出被吸吮得發麻燙紅的蜜核,靈活的舌滑過濕漉漉的花唇,孟浪地來回舔舐。

絲絲縷縷的晶露被他的舌尖捲走,大口吞嚥,當他淫邪的將熱舌刺入濕軟的花穴中,她渾身一震,仰起玉白的頸項,後腦緊貼著牆面,感受到近乎滅頂的極致歡愉。

在她接近高潮的前一刻,他抽出了舌頭,站起了緊繃的偉岸身軀,俊美的面龐噙著迷人的笑意,醉人的溫柔,傾身與她相吻。

慾望的浪潮在彼此體內高築,兩人的舌頭激狂而熱情地在彼此唇內進出,彷彿預告著接下來的情慾交纏。

她探出雙手輕扯他的褲頭,他輕笑一聲,接手她的動作,將下身的束縛解開,大掌拉高了她一條滑膩的玉腿,圈上他強健緊實的腰臀。

「千宇……愛我……嗯……」她抱緊他肌肉賁起的雙臂,圓挺的白嫩雙乳摩擦著他緊繃的胸膛,酥麻的快感從敏感的蓓蕾竄至全身。

「寶貝,我正在愛你。」他會滿足她的,從裡到外,不管是她的心靈還是肉體,他都會徹底滿足她,撫慰她。

這兩年過著無慾生活的他,幾乎是瘋了似的渴望著她。腫脹的男性已高高昂起,盤繞其上的青筋微浮,前端已溢出些微濕痕,他縮緊臀部稍稍往前挺,讓圓碩的頂端抵住濕漉漉的花瓣,來回輕蹭。

她難受得輕輕扭動腰肢,滑膩白皙的曲線妖嬈如蛇,主動勾起另一條玉腿圈上他的臀,催促他快點進入。

「啊嗯……千宇……」她羞澀的咬緊下唇,始終說不出口。

他輕舔她瑰艷的芙頰,性感的雙眼緊鎖住她動情的媚態,沈啞的嗓音低低揚起:「告訴我,你想要我嗎?」

「我……嗯啊……我要你……千宇……我要你……快點進來……」可怕的空虛逼得她輕聲啜泣,甜膩的嗓音因為猛烈的嬌喘而破碎。

他喉頭一緊,眸光越發深沉,捧住她輕晃的嬌艷臉蛋,給了她一個幾乎窒息的長吻。

舌尖被他卷舔著,兩人呼吸紊亂,她迷茫的半睜著眼,柔軟的身子突然被他用力抵在牆上,流淌著愛液的花瓣被碩大的昂揚頂開,隨後狠狠的插入。

「啊啊……千宇……慢一點……啊啊……」她的嬌吟被他撞得斷斷續續,細嫩的後背不停與牆面摩擦,疼痛之中帶著驚人的快感。

他一臂撐在她臉側的牆面上,一手扣緊她的腰身,狂浪地擺動腰臀,將粗硬的男性快速抽送撞擊,重重碾蹂綿軟的花肉。

老天,她的緊窒,她的柔軟,她的濕熱……幾乎快把他逼瘋了!

汗水沿著額頭滴落,他低垂著雙眸,看著那嬌嫩泛紅的花穴貪婪地吞吐著他,軟嫩的花肉隨著他野蠻的抽插而微微翻出,緊緊吸附著灼熱的硬鐵。

他發出低沉的喘息,每一回都撞得又深又急,她迷亂而歡愉的攀緊他,誘人的唇瓣微張,發出蝕人心魂的嬌啼。

「啊哼……啊、啊啊……好棒……好舒服……千宇……嗯、啊啊……我還要……再給我多一點……」

「寶貝,就算你要我停下來,我也不會停。」

趕在她快被推上高潮之前,他咬牙抽出濕淋淋的男刃,一把將她抱起,放倒在單人床上。因為得不到最後的滿足,她眼神迷濛的嬌泣著,虛軟無力的身子橫臥在床上,兩手揪緊了被褥,任他擺弄。

他拉高了她一條腿,濕熱紅腫的花穴在眼下一覽無遺,強壯的腰臀往前一挺,又將碩大腫脹的男性深深插入。

熟知她每個敏感點,埋在蜜穴裡的碩大刻意頂住那塊易感的嫩肉,輕抵重壓,然後不間斷的搗弄。

她側扭著腰肢,上半身無力地緊趴著床墊,閉緊了淚濕的美眸,艷麗的小臉微微仰起,嬌喘過急,來不及吞嚥的蜜津沿著嘴角滑落。

高潮了。泛紅的嬌軀緊緊抽搐,小腹不停的收縮,花穴綿密的含緊腫脹男性,酥麻的快慰佔據了感官神經,她眼前一片空白迷茫,只能無意識的嬌吟。

「寶貝,你到了嗎?這麼快就到了?告訴我,這樣舒服嗎?」他依然拉高她的玉腿,不斷縮緊結實的臀部往前抽送。

濕熱的男性將花唇頂得又紅又腫,花肉綿軟得像是快將他融化,他忘情而著迷的強插輕抽,因抵達高潮而洩出的腥甜花液浸濕了他,圓囊摩擦著她股間細嫩的肌膚,發出濕潤的淫浪聲響。

「啊啊、啊……好舒服……千宇……這樣好舒服……嗯啊……求求你不要停……啊啊啊……」拋開了無謂的羞恥,沉浸在極致歡愉之中的她,忘我地向丈夫喊出淫浪的愛語。

彷彿要將這兩年的空白都在這一夜填補完,他始終壓抑著,不肯將最終的慾望噴發,只是不停地變換各種狂浪的姿態,傾盡全力的愛她。

而她也樂於滿足他。從他瘋狂熱情的需索程度看來,她知道這兩年來他一定沒有其他女人。

她因為這個認知而感到更加興奮,敏感的花心將他含得更緊,在得到他給予的滿滿歡快之餘,也想讓他得到同等的快樂。

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的高潮,她無助地跪趴在床沿,男人偉岸高大的身軀站立在她身後,大掌輕揉著被吮得紅痕斑斑的嫩臀,依然硬脹如鐵的男性從後方深深貫穿紅腫的軟穴。

濕答答的愛液流下腿根,她難受的輕晃嬌臀,隨著他的節奏前後扭擺,雪白的美背佈滿了玫瑰色的吻痕。

一個深得令她放聲尖叫的猛烈衝撞,她又被推上極致的高潮,泛紅的耳根被他薄熱的唇含住,性感的沈喘蕩入耳裡。

和她一樣,他也抵達了最終的歡愉,深埋在花徑裡的碩大噴灑出灼熱的白焰,火燙的熱液注入了花心,她的小腹暖烘烘的,粉嫩的嘴角輕輕揚起。

如果可以擁有一個像他一樣的小寶貝,那該有多好……

她漾開甜笑,嬌軟的身子倒入強壯的臂彎中,和他雙雙躺在稍嫌擁擠的單人床上。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,彷彿要將她揉入胸坎,她伸出乏力的纖細手臂圈緊他強壯的腰背,小臉枕靠著他的頸肩,疲憊卻無比滿足的閉上美眸。

「如果這是夢……我真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。」她喃喃低語,話中的淡淡悲傷,擰疼了他的心。

環抱纖細腰肢的雙臂不由得一緊,他低下頭輕吻她的額心。「不是夢,就算你醒來一百次、一千次,我依然在這裡。」

「千宇……」她在半夢半醒間呢喃他的名,嘴角揚起甜甜的笑弧。

他垂下溢滿溫柔的雙眸,薄唇輕輕印上那彎笑弧,一次又一次的對她低吟那鎖心的魔咒--

我愛你。

早晨,明燦的光線剌上眼睫,夏璇音嚶嚀一聲,緩緩睜開雙眼,迷濛的視線對上空蕩蕩的床位,心頭驟然一陣刺痛。

他還是選擇離開了嗎?昨晚發生的那一切,難道全是她的幻想?

撐起酸麻無力的身子,她怔忡的低垂眼眸,望著烙印在雪嫩肌膚上的斑斑吻痕,被狠狠愛過的羞密處仍然有些紅腫,稍稍一動便泛開疼痛。

昨晚的一切是真實的,不是幻想,也不是一場春夢……可是他人呢?

忍住一身的酸疼不適,夏璇音下了床,從衣櫃裡取出乾淨的衣物換上,才剛將頭髮從衣領內撥出,連鏡子都來不及照,就聽見樓下傳來鍋勺碰撞聲。

小偷?!這是閃進她腦海的第一個反應,她不假思索的拿起門邊預藏的球棒,勉強按捺住心底的懼意,迅速奔下樓捍衛她的地盤。

一踏進收拾得乾淨整齊的廚房,她的目光當即怔凝。

高大英偉的男人佇立在備膳台之後,手勢熟練地操作著咖啡機,瓦斯爐上的鍋子裡煎著荷包蛋與培根,烤箱正胃出大量熱氣,淡淡的吐司香在早晨的空氣中飄散……

「你在幹什麼?」夏璇音雙眸睜得又圓又大,表情傻氣的看著這一幕。

「看不出來嗎?我在煮咖啡。」齊千宇拿起馬克杯盛裝香醇的咖啡,一邊慵懶的撇過臉斜睇她,卻在瞧見她雙手緊握球棒時,嘴角挑起一抹笑。「怎麼了?擔心我不付賬,所以打算拿球棒修理我?」

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,夏璇音臉蛋霎時一紅,困窘的放下球棒,隨手往旁邊一扔。「才不是這樣。我剛剛以為……有小偷。」

「以為我已經走了?」他緩緩走來,伸手將她拉入懷裡。

「嗯。」緋紅的小臉埋進他胸膛,她感動得眼眶泛紅,雙手緊緊反擁他。

「對不起。」他突如其來的道歉。

「嗄?」她狀況外的仰起小臉,美眸愕然瞠圓。

「那一晚……對不起。」他沒有特別提起是哪一晚,但他曉得璇音一定會懂。「我只是想逼走你,所以故意帶女人回家。」

腦中浮現心徹底破碎的那一夜,她悵然垂落長睫,眼底浮動著細碎的晶瑩流光。那脆弱而悲傷的神情,令他胸口狠狠一絞,像有千萬片刀刃劃過心頭,痛不堪言。

「你相信嗎?我沒有跟那個女人上床,我甚至沒讓她進我們的房間,我只是……」只是演了一場荒謬可笑的戲。

她輕輕搖頭,成串的淚珠沿著眼角落下,哽咽著低語:「那些……都已經過去了,我不會再去想。」

「不,我欠你太多對不起。我應該恨的人是你父親,不是你。璇音,我是個可恥的混蛋。」

她邊落淚邊搖頭。「別再說了……真的,別再說了。」纖白的手指按上他的薄唇,阻止他繼續往下說。

那些仇恨是永遠好不了的傷,對他是這樣,對她亦然。她沒有資格也沒有那個臉面請求他別再恨她爸爸……只能求他至少給她一個繼續愛他的機會。

「我知道你依然恨我爸。我爸對你們家做過的那些事,這輩子大概還也還不了,就算你心裡對我有恨也無所謂,只要你有一點點愛我,哪怕是恨多過於愛,我也想留在你身邊……這樣的請求很過分嗎?」

「璇音,你真傻,真的很傻。」他沉痛的開口,將臉上掛滿淚痕的她緊緊擁住。「我說過了,我愛你,從一開始我就愛你。因為仇恨,我不斷催眠自己並不愛你,但我是愛你的。」

「我們……可以在一起嗎?」她悲傷的問,腦中閃過父親老邁的身影。

這兩年來,好幾次她偷偷撥打父親的手機,電話接通後卻不敢出聲,後來還搭車到台東的別墅,卻連按下門鈴的勇氣也沒有。

她沒有辦法在心愛的男人與父親之間做出抉擇,這對她而言太殘忍,他們兩人同樣是她生命中的支柱,誰也割捨不了。

「我沒有辦法對你說謊,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原諒你父親。」感覺到懷中的嬌軀微微顫抖,他越發收緊雙臂,將臉龐貼在她發側。「但是我愛你,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。」

「千宇……謝謝你。」謝謝他撇開對她父親的恨,依然願意愛她。

「你不後悔嗎?怎麼說我也害你父親破產,還搶走你父親一生的心血,你這麼愛你父親,難道你都不恨我?」

「恨嗎?就算想恨,也恨不起來……我大概就是無可救藥的傻子吧,因為愛得太深,所以想恨也沒辦法恨。」

這番話聽在齊千宇耳裡,只令他更加心疼與內疚。假如不是昨天碰巧來宜蘭勘查一塊投資土地,又誤打誤撞的讓朱心穎纏上,然後再次與她相遇,促使他終於認清自己的感情,也許他們就要在仇恨中錯過彼此。

「跟我回台北。」他低下頭啄吻她的額角,眼底儘是不捨。

出乎意料地,她竟然搖頭拒絕。「我不回去。」

「為什麼?」他微愣,眉峰擰緊,眼中驟然湧現強烈的妒怒。「是因為昨天那個男人?」

「當然不是。」雖然很享受他為了她吃醋的感覺,但為免產生更多誤會,她還是趕緊解釋清楚:「我喜歡這裡,雖然櫻花小館算不上完全是我一個人的,豪哥也有投資,但這裡是我兩年來的心血,我不能就這樣放棄離開。」

「豪哥?」他瞇了瞇長眸,俊臉更添陰沉。

「哎呀,我跟豪哥只是朋友,你不要想歪啦。」她甜甜的說,笑裡全是久違的撒嬌。

「那昨天為什麼要騙我?」他口氣更不悅了。

「因為我以為你也有女朋友了呀!如果我都沒有對象的話,那多沒面子啊。」笑盈盈的美眸一轉,她開玩笑的說。

「所以囉,還不承認你昨天是在吃醋?」許久沒見到這樣笑靨甜燦的她,他探出大掌輕撫她上揚的嘴角,眼底流動著春日晨陽般的柔光。

這樣的他……好美。沒有一絲暴戾之氣,深邃如黑水晶的長眸含著笑意,沒有陰冷的恨意,沒有決絕的殘酷,亮澄澄的陣心中只映照著她的笑容。

「千宇,我真的好愛你。」鼻間忽然發酸,她踮起腳尖吻了他。

「不回台北也可以,那我搬過來吧。」他立刻接手這個吻,火熱的唇舌不出片刻便將她吻得嬌喘吁吁。

「啊?你的公司又不在宜蘭。」總不能每天兩地奔波吧?就算體力再怎麼過人,遲早也會累趴。

「老婆不肯跟我回家,有什麼辦法?」他挑高漂亮的劍眉。

「……我們可以當假日夫妻啊。」她異想天開的提議。

「所以你打算每個週末都在床上度過?」他十分不客氣的問,上挑的嘴角透出幾分邪氣。

聽出他話裡的曖昧暗示,她嬌美的臉蛋立時染紅,羞窘的嗔道:「你、你才沒這麼好的體力呢!」

「是嗎?正好今天週末,我們可以提前體驗一下當假日夫妻的樂趣。」

「啊……不行啦,我等會兒就要開店了……」

「那就等會兒再說,家務事優先。」

「哪有這樣的--」

「夏姊,你真是太幸福了!」筱喬目瞪口呆地望著重新裝潢過的櫻花小館,嘖嘖讚歎。

不僅裡外重新粉刷裝潢,還合併了隔壁兩間店面,內部空間整個打通,更騰出位置設計一個迷你庭院,移植了數棵櫻花樹和綠色景觀植物。

櫻花小館哪裡還是小館啊?規模都快變成大餐廳啦!

兩個月前,夏姊跟分居兩年的丈夫復合了,那個超級極品天菜疼死了夏姊!媽呀,兩人甜蜜的模樣讓人看了都牙疼,沒找副墨鏡戴上,真的會被他們活活閃死。

夏璇音笑吟吟的環顧里外。「很漂亮吧?是千宇特別找的設計師,完全打造出我想要的感覺。」

說起來真是赧顏,兩個月前,齊千宇決定幫她拓寬櫻花小館,將隔壁兩間店面打通,並找來一流的設計師,按照她構想的藍圖重新裝潢佈置。

他知道她看重這裡,所以格外用心,也不再勸她搬回台北……只是難為他三天兩頭的兩地跑。夏璇音在心底柔柔的歎息。

前幾天,施佑霖也來過店裡,卻沒多說什麼,只是要她好好照顧千宇,他身邊還跟著那天見到的嬌小美女。

一切看似雨過天青,可她心底有一處還是泛著傷。她想念父親,非常、非常的想念,卻沒有臉去見他。

千宇似乎也看出來了,昨晚臨睡前竟然問她想不想去台東走走……他的包容令她心疼得想哭,也感到無比內疚。

這個男人真的很愛她,否則怎會退讓到這種地步?也許他會恨她父親一輩子,但他並不打算阻止她見父親,也沒提出要她在兩者之中擇其一的威脅。

他只是一貫的寵她,疼她,就像回到了從前……但是又不太一樣。現在的他,態度強硬,有時口氣很冷,偶爾會對她凶,也會不耐煩,脾氣一上來也會瞪她……不像以前那樣,隨時隨地都是溫柔的笑,什麼也不會反駁。

但是,她更愛現在這個他。

也許不再是完美的王子,卻更真實也更迷人。他是她的丈夫,她心愛的男人,再也不需要假裝或是隱藏真實的他。

慢慢踱進迷你庭院裡,佇立在還未開花的櫻花樹下,夏璇音探長了纖細的手臂,撫上一根根細瘦的枝丫,想像著到時會開出怎樣燦爛的櫻花。

「這些櫻花都是為你而種的,喜歡嗎?」一雙手臂從身後環上她的腰,渾厚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,迷人的薄唇貼在她耳際低語。

「喜歡,好喜歡。」她盈滿幸福的笑靨宛若盛放的玫瑰,嬌媚動人。

「明年,後年,大後年,往後的每一年,我們都一起站在這裡賞櫻……就這樣一起直到我們老去。」俊雅的臉龐懸著溫柔笑容,他望著滿天成蔭的櫻花樹,那熾烈專注的眼神,彷彿此刻兩人頭頂上已是開滿了緋紅櫻色。

「嗯。」她抬起雙眸凝望他,眼底是滿滿的眷戀。

明年櫻花會在幾時盛開呢?是提前在凜冽的冬季,還是生氣盎然的初春?

不管是什麼時節,她知道,她都會是幸福的--因為有他在身旁。

也許不會是現在,也許不知道那天何時會到來,但她相信,總有一天當仇恨漸淡,傷痕逐漸撫平,他會願意原諒爸爸。

等到那天來時,櫻花開得盛艷,他們會站在這裡,幸福的笑望彼此,心裡只裝得下滿滿的愛,再也騰不出多餘的空位去盛載仇恨。

待到櫻開時節,暖暖的春日,已在不遠處等待……

--END--
作者: pigbaby0426    時間: 2014-3-27 08:23 PM

後記喬寧

嗨,炎炎夏日,大家有計劃上哪裡玩嗎?就算在旅途中也別忘了帶本羅曼史喔。(笑)

有別於上一個故事的輕鬆活潑,這次的故事相信大家看完後,應該都會覺得比較沉重一點吧?

不瞞大家,其實下筆之前,我回想了一下先前寫過的各個故事,發現輕鬆的、嚴肅的,幾乎都有嘗試過,加上前一個故事也比較偏輕鬆,所以決定這回來挑戰--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老梗故事。

復仇的梗雖然老,但是在添入了浪漫的愛情元素後,充滿愛與恨的糾葛,光想到就讓我覺得興奮,因此就果斷的下了筆。

對了,大概是年紀大了,上一個故事的後記裡,竟然忘了告訴大家關於書名的諧音趣味,特別要在這裡提一下。

大家有發現嗎?上一個故事《仙侶奇緣》,就是《仙履奇緣》的諧音喔,記得一開始構思故事時,第一個念頭就是聯想到這個書名,故事情節才一個個蹦進腦海,連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很有趣。

至於這次的故事書名,也是很有紀念意義。

大家一定會很好奇,為什麼我會這樣說?是這樣的,《櫻開幾時》這個書名,早在很多很多年前,連一本完整的故事都還沒寫出來之前,就記在我某本筆記本裡。

想不到經過多年以後,自己寫的故事一本本出版問世,而這個當時只是覺得很有意境,紀錄在筆記本上的書名,竟也可以付梓成書,感覺十分奇妙。

為了配合書名意境,因此構思了這個故事,不曉得大家閱讀完後,覺得配合得貼切嗎?(笑)

不管怎麼說,可以看到以前構思的書名出版成書,真是一件很感動的事,也算是圓了一個小小夢想,希望之後可以讓更多的構思出現在大家手上。

那麼,讓我們期待下回的相見吧!(揮手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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